冷霜月言道:“最早生活在孔雀海的人并不是楼兰人,而是萨玛人,他们是最古老的西域人,生活在孔雀河一带,不种五谷,不牧牲畜,以捕鱼为食。”
刘封笑道:“即便在广袤的东海和沿海一带,渔民也有耕田种地,打猎畜牧的,没想到萨玛人居然如此纯粹,着实叫人佩服。”
冷霜月言道:“萨玛人食鱼为生,沿海而居,只有数百人,对于当年广阔的孔雀海来说,还不如海中一条大鱼吃的多,他们才是真正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而作为上天的馈赠,听说萨玛人大多数都能长命百岁,到耄耋之年还能驾船出海,在传说中的记载都是老神仙。”
刘封道:“西域诸国语言不一,互不统属,又因为地形限制各在一处,大则数千上万人,少则数百人,萨玛人神秘而稀少,所以才被楼兰人赶出了孔雀海吧?”
“正是如此!”
冷霜月幽幽一叹,“楼兰人据说是大月氏人的后代,他们也是入侵者,现在楼兰城变为一片废墟,大月氏人所在的贵霜听说也要灭国,这大概就是命运吧——不断侵略,总会受到惩罚!”
刘封想不到冷霜月会有这般见识,不过他不愿讨论这个千古以来无休止的话题,笑道:“听你之意,冷姑娘不是楼兰人?”
“我是萨玛人!”
冷霜月忽然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刘封,“从那个隐秘的村庄走出来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是义父收留了我。”
刘封吃了一惊:“你是说,神秘的萨玛人还有后代繁衍吗?”
“当然了,还有几个村庄和两百多人,”冷霜月言道,“以杨树作舟、以兽骨为罐、劈梭为柴,虽然艰苦一些,没有华贵的房屋,没有鲜亮的衣服,但与世隔绝,没有杀戮和血腥,简单自然的悠闲生活,从来不需要担心这么多事情。”
刘封问道:“离家十余年,你没有想过要找到自己的族人吗?”
“找过,可是孔雀海周围地形复杂,而且凶险重重,可不只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冷霜月再次叹气,“孔雀海四周湖泊沼泽遍布,有些就隐藏在水草下面,防不胜防。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怕人的是鬼风,这是一种可怕的热风,一旦遇到,人畜都会昏迷,很多人因此生病,出现幻觉,听到恶鬼哭嚎的声音,魂魄随后就被勾走。”
刘封没想到冷霜月还有这么曲折的过往,竟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想她年幼时便离开家族,又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忽然接触到外界许多事物。
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和苦楚,如果被坏人遇到,恐怕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文鸯看她一脸凄楚孤独的模样,不由心生怜惜,忙说道:“冷姑娘放心,我从来不怕什么恶鬼,等到西域平定,我陪你一起去找你的族人。”
冷霜月回头看了一眼文鸯,摇头苦笑:“我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四处打听都没有消息,恐怕真的找不到了。”
刘封笑道:“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姑娘凭一己之力自然难以找到,若是大家都来帮忙,也未尝不能成功。”
冷霜月眼中发出一丝亮彩:“大将军愿意帮助我吗?”
“当然!”
不等刘封答话,文鸯已经上前一步点头道,“这世上就没有大将军做不成的事,只要他愿意帮你,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冷霜月一怔,望着门外一阵出神,这句话当年也有人几次向她说过,但现在依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如果不是听说刘封来到鄯善国,她打算独自驾舟进入孔雀海去了。
刘封并没有责怪文鸯的莽撞,正色道:“听姑娘所言,萨玛人必定善于治理环境,若是让他们再回到孔雀河,或许这一片大海又能恢复生机了。”
“真的?”
冷霜月浑身一震,颤声问道,“大将军真的……真的愿意把孔雀海还给我们?”
刘封微微点头,缓缓道:“于民有利,于天有利,便是符合天道之举,萨玛人能回到孔雀海,这是正道的光在照耀!”
“真的,这是真的……”冷霜月少有的第一次如此激动,竟有些手足无措,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有些湿润。
刘封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神棍,轻咳一声言道:“昆仑乃华夏之根,万族之源,我大汉既然万族共融,同尊中华,萨玛人也是在昆仑的怀抱中成长,就是其中之一,你我都是殊途同。”
文鸯拍着大腿笑道:“嘿嘿,大将军这番话说得好,我一定要背下来,将来好说服家父。”
刘封扫了他一眼,感情这小子还没想好如何和文钦交代呢,汉代婚姻虽然不如宋朝之后那么严格复杂,但也十分看重门阀身份,父母之命不可违,文鸯自作主张,心中其实也忐忑不已。
如果按照后世的眼光来看,文鸯这也算大胆冲破桎梏,追求自由恋爱的先进青年了,不想他在感情方面的行动竟和冲锋陷阵一样横冲直闯,悍勇非常。
“放心吧,此事有我保媒,还愁说服文老将军?”
刘封无奈一笑,“你看看子隐,他不也娶了夷洲神女碧琪么?”
“对啊,”文鸯挠挠头,长出一口气,抱拳道:“多谢将军费心了。”
冷霜月俏脸泛红,即便她就在西域性格豪爽,被两人当着面说婚姻事,还是觉得羞人,低声道:“文将军,我还没答应你呢!”
此时两件事基本搞定,文鸯心中大定,毫不在乎地拍着胸脯“嘿嘿,你放心,安末真达的脑袋,他跑不了的。”
“将军,没有其他事,我先告退了。”
冷霜月红着耳根,不等刘封答应,便颜面逃出了房门,这还是见她第一次显得事态。
“呃——”文鸯一怔,眼睁睁看着门外,“大将军,她不会生气了吧?”
刘封笑道:“你知她生气,还不快去赔罪安慰?”
“唉呀,如此末将先行告退!”
文鸯一听便急了,匆匆抱拳追了出去。
刘封看着他的身影,不禁想起当年追诸葛果的情形来,这文鸯可比自己率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