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坦设计俘虏了邓忠,本以为以此要挟,邓艾便会退兵,还计划着夺回三关,再与汉军交涉换取好处,挣下一场大功劳。
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还未打响,邓忠便在关头上慷慨陈词,邓艾更是一语不发在关下布兵扎营,让秦坦和魏军震惊不已。
将邓忠押回关内之后,秦坦和韩秀几人在关上小心戒备,看着汉军在关下备战,一直到日落黄昏,还不见来攻打,便料到他们也是在犹豫,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秦坦已经决定,如果邓艾敢执意挥兵攻关,他就将邓忠的手脚逐一砍断扔下关头,倒要看看邓艾能忍耐到几时。
山谷之中,夜色来得更早,关内外都已经掌灯,双方相隔数里,各自戒备,却相安无事,秦坦知道汉军今日不会再攻关,分派士兵加紧巡逻,下到关内。
韩秀皱眉道:“这邓艾攻也不攻,退却不退,所为何事?”
秦坦捻着一撇髭须,冷笑道:“我料那邓艾今夜必定会设法营救邓忠,我们要千万小心,决不能让汉军靠近关头来。”
韩秀吃了一惊:“星轺驿关头如悬崖,高达四五丈,谁能上得来?”
秦坦冷声道:“邓艾此人诡计多端,汉军屡次偷袭都是他所带兵,叫人防不胜防,千万不可大意。”
只听旁边一员将领笑道:“将军尽管放心,邓忠那小子已被我关在后边的千步崖了,任谁来也救不走。”
“还是刘副将思虑周全,”秦坦闻言大喜,拍着那人的肩膀赞道,“今夜就劳烦刘副将亲自看守。”
那人正是星轺驿的副将刘邑,听了秦坦之言,默然垂首点头,秦坦一口一个副将,让他听起来格外刺耳。
韩秀问道:“这千步崖是何所在?”
秦坦笑道:“千步崖就在关后的悬崖之上,只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高达百余丈,是原本商队为防备患所凿,这条路只能一人行走,只要堵住山路口,一人也休想出入。”
“原来如此!”
韩秀听说此地险要,这可比监狱安全多了,也放下心来。
秦坦又道:“今夜我等务必小心守关,前半夜由我来亲自巡守,后半夜劳烦韩将军带兵,刘副将就专门负责看守千步崖。
嘿嘿,我倒要看看,那邓艾还能插翅飞到山崖上去不成?”
二将领命,各去准备,秦坦在关内巡视一遍,又来到关上观察汉军的动静,对于邓艾的抉择,他心中其实也难以揣摩,如果不能以此要挟邓艾,后果其实不容乐观。
他深知在两军阵前若是杀了邓忠的后果,如此一来,非但会激怒邓艾,更让汉军上下悲愤,攻关之战必定会十分惨烈,一旦守不住,守军也会遭到疯狂报复,这个后果秦坦自己都不敢去想。
而且一旦杀了邓忠,就会成全他父子忠义之名,这也是秦坦不想看到的,他来到军中是为了建功,而不是成为他人功名的垫脚石。
巡逻之际,秦坦也是心思重重,想着明日该如何应对最坏的局面,至少也要想个两全之策,不能让邓艾父子因此成名,自己更不能因此被外人所唾骂。
否则邓艾父子之名流传多远多久,自己的恶名也要随之传播多远多久。
过了半夜韩秀来交替之时,秦坦还是一筹莫展,想着明日若是汉军强攻,便将邓忠先押回天井关去,先领了功劳再说,杀了邓忠眼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不想激起众怒。
韩秀接替秦坦之后,还特意去了一趟千步崖,见这里有一条沿着山崖开凿的小路,在月色下延伸向半空之中,看不到尽头,果然十分险要,刘邑正带着五百人在这里把守,邓忠的确插翅难飞。
韩秀又叮嘱了刘邑几句,这才到关上去巡逻,虽然大口隘的丢失与他关系不大,但毕竟是失守关隘,还是要问罪的,韩秀也想在星轺驿用心防守,立功抵过,不敢掉以轻心。
待韩秀离去,刘邑的脸色愈发难看,几名亲兵也十分不忿:“将军,这姓韩的只是个逃兵罢了,居然还在这里指手画脚,他算哪根葱?”
“唉,罢了,不必与他计较,”刘邑脸色阴沉,一阵咬牙。
忽然心生一计,招呼过来两名心腹吩咐道“关右的那条山谷中有一处低矮的荆棘丛遮挡,此处可直通关内,我看那韩秀不熟悉地形,定然不知道此处,敌军若来,必从此潜入,你们几个去哪里守住,抓了奸细,便是我们的功劳。”
那几名亲信欣然而去,刘邑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坐在半截木桩上半晌不动,不禁想起了镇守第一关碗子城的孔琪来,也不知道他生死如何了。
两人这许多年来都在上党军营中当值,河内失守之后,便调来天井关,刘邑为了立功,自领军命去守碗子城,不料汉军一日之间就取了三关,也不知道第一关是怎么被破的。
而说起这次的敌将邓艾,当年还是他的部下,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兵卒,甚至因为口吃还被营中人耻笑,谁曾想十年弹指之间,自己还不过一名守关副将,邓艾却已经封候拜将,名扬天下了,刘邑心中的不甘和苦涩其实更胜孔琪。
他和孔琪共事近十年,虽然算不上肝胆相照,但在军营中彼此照顾,关系熟稔,甚至还曾彼此托付过家人,虽然是在一次喝酒之中谈笑说起,但也算有点兄弟之情。
这次如果孔琪不幸战死,自己也没有立功的机会,刘邑已经萌生退意,想退伍还乡去了,他如今年近四十,即将成为老兵,没什么盼头了。
正当刘邑心事重重,昏昏欲睡的时候,猛然帐帘揭起,一股冷风吹进来,亲兵快步进来,低声道:“将军,这次真捉了个奸细,却是你认得的人。”
刘邑伸展着臂膀停在半空中:“我认得?”
“嘿嘿,说来也巧,他也是来找你,”亲兵叹道,“真是危险,若是被韩秀抓走可就危险了。”
“刘兄,这可真是天意啊!”
刘邑正自诧异,便见外面矮身进来一人,暗淡的火光之下看清那人面庞,惊得张开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