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一片嘈杂呵斥之声,鼓声大作,守军各自行动,戚渊德却沉稳如山岳一般,不慌不忙准备披挂衣甲,准备随时应战。
不多时便见一队女兵闯进来,当先一人问道:“爹爹,后营起火,为何还不去救?”
戚渊德淡淡说道:“起火是小事,就怕是奸细混入故意为之,守关才是大事。”
“有奸细混入关内?”
来的正是戚华瑶,一身戎装,见老帅沉稳,也跟着冷静下来,“我这就去搜查细作。”
“慢!”
戚渊德拦住了她,将腰刀放在桌案上,缓缓道,“黑夜之中,三军骚乱,这群山之中要想找人,谈何容易?
只要各营稳住阵脚,不叫汉军靠近关前,一切雕虫小技皆不足道也!”
戚华瑶微微点头,忽然又惊呼道:“会不会是他们想救人?”
戚渊德轻声一笑:“你刚从风雨崖归来,难道不知那里情形么?
风雨崖就算无人把守,他们也救不走人。”
戚华瑶俏脸微红,娇嗔道:“爹爹……”戚渊德叹道:“丫头啊,你每日都去风雨崖,为父岂能不知?
但眼下两国交战,形势未明,切不可陷入太深。”
戚华瑶低着头小声道:“孩儿知道轻重,我只是去看犯人是否安全……”戚渊德深深地看着戚华瑶,言道:"丫头,你要多注意休息,这骆驼岭可要多指望你才行。
"“爹放心吧,我保证没问题,”说到对敌,戚华瑶抬起头来,满脸自信,“我想和他们打就打,不想打就用摄魂铃,铃铛一响,保证敌将落马。
就是那刘封本人,他不来便罢,来了我也将他生擒活捉。”
“中原能人辈出,你可千万不能轻敌大意!”
戚渊德颔首而笑,嘱咐道,“摄魂铃你可千万保护好,不能弄丢了。”
“这怎么能丢呢?
这不但是师傅送我的宝贝,也是保命之物,我随身带着,睡觉也左右不离!”
戚华瑶拍了拍腰部得意一笑,忽然又问道:“赵太师他们又来催兵出战,听说半夜才离去,不会又为难爹爹了吧?”
“赵太师他们……是来查看军情的,”戚渊德微微一顿,“明日就要回朝,如今国中谣言四起,大王心中不安,他们要将班辞几人带走,以安君心。”
“什么?
明天就要带走?”
戚华瑶吃了一惊,红唇微张,“那他们……会不会被杀死?”
“这都要看大王如何裁决,”戚渊德摇摇头,劝解道,“原本我们便定了三天限期,明日也就到了的,这件事……推脱不得。”
戚华瑶一阵紧张,咬着嘴唇又低下了头,握着宝剑的手柄摩挲着,半晌不语。
蒙虎在窗台上看到这一切,已然明白离间之计奏效,疏勒君臣不和,但从他们对话来看,总觉得此事还有蹊跷,反正戚华瑶也在这里,便悄悄地继续偷听。
戚渊德叹了口气,缓缓道:“儿女情长,乃人之常情,但终究各为其主,难为一家人。
我看优勒王子其实也不错,将来继承王位,你……”戚华瑶忽然抬起头来,冷声问道:“爹,赵太师他们是不是又来保媒逼婚的?”
戚渊德叹了口气,又道:“眼下朝中谣言四起,都说你我父女有投汉之心,若是能答应这件婚事,一切谣言不攻自破,而且往后你就是王妃,我们也成了皇亲……”“爹,难道你要以女儿之身来换取你的清白吗?”
戚华瑶双目如电,盯着戚渊德,冷声道,“优勒王子是个什么东西,长相丑陋,像个蛤蟆一般,贪婪暴虐,我怎能和他在一起?
身份高贵又如何?
女儿还和先前一样,就是孤独终老,也绝不答应。”
“丫头,犯上之语不可乱说,优勒再怎么说也是储君,”戚渊德呵斥了一句,又柔声说道,“为了给你找到如意郎君,这几年不知多少人被我给挡回去了,为父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能不给你精挑细选么?
但眼下风言风语,我心中也不乐意,尚未答应赵太师他们,容你再考虑考虑,若断然拒绝,只怕更会被人说我们父女心中有鬼,坐定了通敌之罪……”“爹,你不要再说了,”戚华瑶打断了他,目中泪光隐现,咬着嘴唇说道,“我们不说这事了,就说说眼下的形势,鄯善、于阗都被汉军攻破,爹爹觉得眼下这场仗我们打赢吗?”
戚渊德蹙眉道:“丫头,为人臣,尽人事,全力施为,你问这些作甚?”
“爹爹什么时候如此犹豫了?
只怕你也没有把握吧?”
戚华瑶毫不避让,冷笑道,“爹爹你也是明白人,早就看清了当前的局势。
汉军数万精兵云集关外,骆驼岭弹丸之地迟早被攻破,那刘封雄才大略,麾下文武极多,能征惯战,我们决非汉军敌手。
骆驼岭一失,疏勒再无险可守,我们也会随之家亡,什么储君王妃,都是亡国奴罢了……”“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戚渊德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指着戚华瑶喝道,“老夫一生为国,疏勒对我们有天高地厚之恩,忠君报国乃为臣本分,你怎能说出这种叛逆之语?”
戚华瑶忽然泪珠簌簌而落,却大声道:“爹,你所谓的忠义又是什么?
历代相传我们都是中原人,无不想着回归故土,如今朝廷来收复西域,我们却在这里百般阻挠,我们是在尽忠么?
如果我们弃暗投明,回归中原。
再回到故土在祖坟添上新土,这难道不才是忠孝两全吗?”
“疯了,疯了,你这丫头真是疯了……”戚华瑶一番话,几乎把戚渊德气昏过去,抖抖索索指着她,有些语无伦次,怒声道,“一定是班辞这小子给你灌了迷魂汤,如今被情所迷,是非不分,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彻底断了你的念头——”“爹,你不能去!”
戚华瑶张开双臂,拦在了门口。
“让开!”
戚渊德怒吼,须发在夜风中吹散开来,如同发怒的雄狮。
戚华瑶泪流满面,却目光坚定,咬着嘴唇道:“除非你杀了我。”
“啊——你这个逆子,气煞我也!”
戚渊德大怒,转身从桌上抓起宝刀抽出来,一道寒光在火光下闪过,直斩向了戚华瑶细长白皙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