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看似对邓忠严厉,实则是舐犊情深,恨其恃勇逞强,不知用谋,经李钰提醒才恍然醒悟,人各有志,不能只凭自己的喜恶去约束于他,一如当年自己的抉择一样,邓忠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正商议之际,士兵禀告城外有老道叫门,邓艾心下疑惑,两军交战,百姓无不躲藏远遁,更何况还是不问世事的出家,怎会主动到城中来?
听说只有五个人,邓艾命人将他们放入城来,在府衙等候,不知道这几人有何来历。
不多时,士兵带着五名道士前来,灯光之下,当先一人五十开外,留着一撮灰白的山羊须,相貌清癯,神色略有憔悴,跟他来的四位道童也都一脸风尘。
见礼落座之后,邓艾命人看茶,抱拳道:“王道长来我军中,所为何事?”
“唉,说来惭愧!”
王道长一声叹息,“贫道被魏军驱赶,别无去处,听闻汉军在此,特来求助,望将军能助贫道一臂之力。”
“哦?”
邓艾有些意外,问道,“不知道长仙居何处,为何又被魏军驱赶?”
王道长言道:“贫道与几位门徒就在太行修道,居于磨盘垴云台观,半月前魏军忽至,强占贫道宫观,还恶语相向,打伤了一位徒弟,这几日伤势稍好,打听到汉军进入并州,故来相请!”
邓艾看向李钰:“这磨盘垴在何处?”
李钰答道:“就在屯留西北二十里外的山中,此处地势险要,在山坳之中,常年潮湿有雾,人烟稀少。”
邓艾闻言神色一动,向王道长抱拳道:“道长可知魏军在此有多少人马?
为何要来长子求本将相助?”
“人马多少贫道看不出来,自从被赶出磨盘垴之后,魏军便看守严密,不准我等靠近。”
王道长一声叹息,稽首道:“但贫道在山中常见他们有许多车辆出入,猜测一定是魏军屯粮之地,贫道虽不懂兵法,却也知道粮草之重,因恨魏军欺凌霸恶,特来向将军报信:一来助将军一臂之力,早日平定并州,二来也是想逃回宫观,这是贫道祖师世代相传宝地,不敢使之有损。”
邓艾闻言双目微凛,低头沉思片刻,抱拳道:“多谢道长前来报信,请道长先去歇息,本将自有主张。”
王道长起身叹道:“圣贤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魏军残暴,横征暴敛,人心抱怨,将军率仁义之师,并州百姓无不祈盼王师,愿此行顺利。”
邓艾起身将王道长几人送出门外,命人将他们几人好生安置,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了。
李钰已经忍不住了,急切道:“将军,要不让末将今夜就去劫营,烧了魏军粮草,看他还如何攻城。”
邓艾问道:“你可知道这云台观?”
李钰一怔:“磨盘坳乃是一处死地,罕有人迹,我只知此地,却不知道有云台观。”
邓艾言道:“这王道长来历不明,不可尽信,你今夜带人先去磨盘垴去查探,若消息是真,败魏军指日可待,不必急于这一日时间。”
李钰领命而去,不多时亲兵来回报,那几名道士在城中馆驿安顿,并没有急于逃走的迹象,邓艾让他们小心监视,一切明日便见分晓。
李钰出城去,邓艾亲自到城上来巡视,见城外魏营灯火点点,火把排满四周,亮如白昼,显然是昨夜吃了亏之后,防守更加严密,城上的军器已经补充完毕,就算魏军明日再来攻城,也不必担心。
正在此时,亲兵来报:“将军,令狐将军派人来报信,曹泰领兵攻打壶口关,已被击败。”
邓艾手扶着城垛转头问道:“哦?
原来是曹泰亲自带兵去取壶口关了。”
亲兵答道:“令狐将军听闻魏军来攻壶口关,事先便带争锋兵伏于城外,待曹泰攻城之时却从背后杀出,两军两军厮杀之际,恰逢小将军赶至,前后夹击,杀得魏军大败,俘虏五百余,收获辎重无数。”
邓艾目露欣慰之色,看着城外的火光,长出一口气,吩咐道:“传令令狐宇,叫他继续留在壶口关,候某军令。”
“遵命!”
亲兵前去传令,邓艾在城上巡视一周,嘱咐董弼小心守城,才转回署衙去休息。
魏营之中,王昶却是一脸忧闷,秦秀和田续出城埋伏,虽有小胜,却无关大局,而且还被邓忠冲出包围,反将攻城的曹泰所伤,大败而归。
曹泰与令狐宇交锋,左股受伤,行动不便,败军逃回来不到一半,两厢对比之下,反倒是失利更多,魏军上下士气十分低落。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王颀混入长子城中,不知道他行事能否顺利,最后的攻城希望只能寄托在王颀身上了,再强行攻城,王昶估算一番,这些兵力全部用上也不一定能拿下长子城。
常雕见攻城无果,用兵被阻,心急如焚,来见王昶,言道:“将军,王颀虽混入城中,若想寻找旧部起事,恐非一两日便能凑效,今两军对峙于上党,并州人心不稳,不如早向大都督求援吧!”
王昶一声轻叹,摇头道:“大都督与刘封交战,魏郡就要对付河内、濮阳二十万兵马,还有豫州、淮南兵力,恐无力接济吾等,只是徒添其乱罢了。”
常雕忧焚叹气:“若长此以往,有人趁机作乱,该如何是好?”
王昶双目微凛,缓缓道:“吾自有主张,常将军今夜巡营,务必要小心,今日兵力受挫,邓艾或许还会派兵再来。”
常雕咬牙道:“将军尽管放心,末将已和典将军在营寨周围安置机关陷阱,若汉军还敢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王昶微微点头,忽然灵机一动,言道:“可派一部人马潜行至南门外要道埋伏,若汉军来袭营,于归途劫杀之。”
常雕大喜道:“将军妙计!”
赶忙出营去安排人马。
望着空荡荡的营帐,王昶的眼神越发沉郁,半晌之后,从怀中取出一张被折叠得破旧的信纸,也不知被他看过多少遍了,又在灯下展开观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