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军在外面交战半日,刘封传令坚守不出,到了下午,果然见远处又有一队车马赶到,高大的车辆如同移动的小山一般,装载着粮草辎重。
丁零军先退后休整,那些车辆把辎重卸下来之后,有士兵扎营,另外分出一队人到山旁挖沙土装在车上,运到坚昆营前将壕沟填平。
完颜策一直亲自在营门口守着,监视敌军动静,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赶紧回报刘封:“国师,不好了,丁零军挖土打算填平战壕。”
刘封在帐中好整以暇,笑道:“都尉大人不必着急,丁零人这是在自掘坟墓。”
“什么?”
完颜策又急又无奈,明明丁零人在填路,怎么说是自掘坟墓?
刘封问道:“丁零又来多少人马?”
完颜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答道:“看车辆马匹,至少有三千人,加上昨日裨小王的人马,超过八千了。”
“八千?”
刘封眉毛一挑,看向帐外沉吟道,“这大概是薛延陀部落一半以上的兵力了吧?”
营中守军只有三千人,完颜策不知道这国师为什么不急不慢,就算丁零军也有三千也打不过人家,现在面对两倍以上的兵力居然无动于衷。
一旁的羊祜点头道:“薛延陀部落共有三万多人口,此次向西而进的两万人,大概是将妇孺留在后方了,除去辎重和后勤,能有八千精锐已属不易。”
刘封笑道:“还有部分精锐留在后方,先灭其前队,后军必会倾巢而出,则可一战而定。”
羊祜微微点头,抱拳道:“属下再去检查一遍布置有无疏漏。”
羊祜走后,完颜策心神不定地看着刘封,忽然想起来前几日运来的许多黑油和硫磺,皱眉道:“国师,打算用那些黑油对付八千丁零军吗?”
刘封似乎有些意外,颔首笑道:“大都尉所言不差。”
完颜策皱眉道:“可那些黑油并没有什么大用,烧火也只会冒黑烟,还不如干柴来得快,还会破坏草地,除了车轴门栓上倒一点,还能有什么用处?”
刘封却摆摆手,叹道:“这黑油的用处,将来只会越来越大,你们坚昆守着这么一大片黑油潭,将来赚的钱可比牛羊多多了。”
“真的?”
完颜策愕然,疑惑地看着刘封,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玩意能有什么用处,听羊祜又去安排什么军务,先跟着去看个究竟。
想到那一片方圆三四里的油田,刘封就忍不住叹息连连,这要是放在后世,可是比黄金还宝贵的东西,只可惜这个时代石油的用处确实不太大。
这一片油田位于坚昆领地西北角的山坳中,里面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油井每天都能看到气泡咕嘟嘟地冒着,坚昆人为了保护周围的草场,把这座山坳用土石围起来,形成一座油湖,周围寸草不生,鸟兽不存,成为了一片死地。
这东西对于游牧的人来说根本就是祸害,正如完颜策所说的,除了偶尔当当润滑剂之外,别无用处,点火冒起的黑烟能熏死人。
据说当年女王派人打算把这些黑油一把火烧了,没想到引起天崩地裂的爆炸,整座山都倒塌下来,死了许多人,坚昆人以为这是上天震怒的责罚,从此不敢再靠近这里,只有偶尔车辆上用的时候去偷运出几桶回来。
不得不说丁零人的大车确实很管用,十几辆车同时运沙土,一个多时辰就把营外正面的战壕给填满了,比羊祜他们预料的早了一个时辰。
原本以为大战会在明天早上,但急不可耐的丁零军马上开始发动进攻,他们将大车停在填了壕沟的沙土之上作为屏障,两辆连接在一起,中间隔开一丈宽的缝隙,如同城门一样可供战马冲击。
此时日薄西山,晚霞映照,精河上波光粼粼,闪烁着耀目的红光,两军还未交战,河水已经一片殷红。
晚风扬起沙尘,在一阵绵长的号角声中,丁零骑兵列阵完毕,他们准备一鼓作气冲破坚昆大营,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乙失陀脚上还缠着绷带,横刀端坐在马上,愣愣地看着夕阳下的坚昆营寨,坚昆军在三尺来高的壁垒后面张弓搭箭严阵以待,但这根本挡不住他们的骑兵,战马飞奔上前,一个飞跃就能跳过那低矮的石墙。
最前排的十五两大车装满了沙土,由穿着最厚重坚固铠甲的士兵驱赶牛车开路,首先是为了阻挡弓箭手,其次也是防止前一次他们遇到的那种陷马坑,一旦看到那些坑洞,马上把车上的沙土卸下来,填平道路。
号角声中,大车缓缓启动,像移动的堡垒一样向着坚昆大营开动,对面营中也开始擂鼓鸣号,全军戒备。
乙失陀催马上前,所有的骑兵都分队站在大车连接成的屏障之间,填平壕沟的沙土还太松软,不利于战马冲击,骑兵站在这里集合,稍后便可直冲敌营。
这道战壕和营寨离了近一里的距离,虽然这利于坚昆军出营御敌,但战壕被填平之后,这一片空地却正好利于自己的骑兵冲击。
“真是愚蠢的布置,怪不得坚昆人越来越弱了。”
乙失陀在心中冷哼着,前方的车辆已经靠近敌营,弓箭手开始放箭,受伤的牦牛被激怒,有些直接向前冲过去,有些开始蹦跳挣扎,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它们在驾车人强行控制下从不同方向冲向了坚昆人的营垒。
“准备!”
乙失陀看到地面上并没有陷坑,那些牦牛低吼着冲过去并没有卧倒,接下来就是血洗敌营的时候了。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坚昆大营两侧冒起的两股黑烟,这黑烟粗壮足有丁零人的高车大小,如同恶魔一般张牙舞爪,在夜风中缓缓向西天升腾。
半边夕阳在山巅坠落下去,天地为之一暗,霞光漫天,远山如巨龙盘伏,将这一片大地拱卫起来,似乎不愿让外界受到战火的波及。
砰——轰隆隆——就在此时,忽然大营两侧的壕沟发出一声闷响,如夏日的爆炸雷一般震耳欲聋,尘土飞起数丈来高,整个地面为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