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春夜的狂风怒啸,越过山岭峡谷,发出阵阵呜咽之声,恍如恶魔现世。
商队就在两座悬崖之间休息,将货物全都卸下来分开对方在后方的角落,沿着山谷口让骆驼卧在外面,再向外则是一路上捡来的干柴树木架起的栅栏,又用沙土堆起半人高的弧形土垒拱卫。
谷内靠着山崖下点起了一排篝火,既可以照明取暖,又不会因为浓烟熏了谷内的人,这座峡谷两座山崖陡峭耸立,比一般的城墙还要高,山顶都是风化的沙土和岩石,绝不会有人爬到山顶上。
扎下了简单的营帐之后,草草吃喝完毕大家都去歇息,有战斗力的按照周处的分配在外巡守,没有战斗力的躲在深处看守货物,后面的角落里由文鸯亲自坐镇。
贼军的消息让所有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再也没有了喝酒说笑的闲情,暗中祈祷着能够平安度过今夜,等过了伏魔岭后就算平安了。
风声呜咽,如巨兽低吼,又如厉鬼咆哮,时高时低,时近时远,将周围的动静都掩盖起来,躲在帐中的人无法入睡,却也一动不敢动,谷内一切都很安静。
谷口处周处带着五个人坐在木桩上监视着外面的动静,天色完全黑暗,月亮还未升起,山崖隐没在黑暗中,只有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才隐约能看到山顶的轮廓。
繁星布满苍穹,但这暗淡的星光无法照亮伏魔岭的山路,让山崖下的火光显得愈发明亮,远远看去,火光照在山崖上,反射出明暗诡异的光芒,像是魔窟的中心。
东边渐渐发亮,明月露出了半边脸,黑暗的苍穹为之一亮,整个伏魔岭蒙上了一层光晕,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显得愈发狰狞恐怖。
月出东山,忽然发现在那山崖正南方的一处土柱之上,有一个黑影卓然而立,这座被风沙侵蚀得峥嵘古怪的土柱像冬日冰层下的冰柱。
这么高的柱子,只有飞鸟可以停留其上,风化的岩石十分松软,一碰即碎,根本没有借力之处,人无法攀爬上去,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上到土柱顶端。
黑影站立其上,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夜风更紧,那人负手看着山谷中火光隐现的方向,黑色的长发披肩后不时飞扬,头上带着一副月白色的面具,与东山的月光争辉,眉心之间雕刻着一条盘踞的青龙。
从这个高处土柱之上可以看到商队休息的峡谷方向,但峡谷内的人却无法看到山巅的人影,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四周,目光如电,最终停留在明灭的火光之上。
直到明月升起山巅之上,戈壁之上四野茫茫,远处隐约有无数黑点出现,这人矗立的身形才微微一动,缓缓转过身来,到了南侧的山崖边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呼啦——黑影直坠而下,三四丈之后忽然从背后伸展出双翼,黑色的翅膀比身躯还要长,张开之后整个人如同鹰隼一般轻灵。
黑影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度,灵巧地绕过几座土柱,往西南方向降落下去,很快便无声地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天上的月光越来越白,照在戈壁上的每一处角落,苍穹如洗,冷漠地照着这一片充满危机的地方,山谷中忍不住疲惫的人已经昏昏睡去,谷口的守卫也换了两批,他们还要应对明日的艰苦行程。
峡谷后面有几座帐篷,其中最大的一间被文鸯独自占去,此时他正和衣而卧,在他身边趴伏着四个黑影。
忽然间黑影猛然起身,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狼嚎一般,赫然是四条大黑狗,暗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十分渗人。
文鸯听到动静也坐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大黑狗的脑袋,示意它们不要吠叫,手指轻轻地抓住身旁的长枪,别在腰间的三棱刺也握在手中。
大黑狗作势欲扑,文鸯也半蹲着身躯,将身上收拾利索,如同捕食的猎豹一般,浑身紧绷,冷冷地盯着帐篷开口的方向,枪尖虚搭在绳索之上。
风声还在肆虐,外面的守卫没有任何动静,文鸯也没有听到声响,但他知道这几条大狼狗绝不会感应有错。
这黑狗正是当年马超在西凉秘密培训的大狼狗,特木伦狼狗训练基地是大汉的绝密之一,和信鸽一样为最高机密,都出自西凉王马超之手。
文鸯在凉州的数年时间,对狼狗颇为喜爱,多次带着这些家伙出关狩猎,追杀流寇,这些家伙嗅觉和听觉比灵敏多了,无论是预警还是追踪都是最好的帮手。
这一次前往鄯善,文鸯一时兴起带了四条狼狗同行,一路上不忍心它们走在土石之中,用河西一带特有的沙滩柳枝编成狗笼,将它们托在骆驼身上随行。
汉昌号这一次西行只是一个幌子,并没有携带任何货物,但这四个用纱布密封的笼子却让其他商队以为是极其贵重之物,每到一处都放进一个极大的帐篷之内,由文鸯亲自看守。
沙贼,从此之后,你们将遇到真正的劲敌!身旁的狼狗已经渐渐按捺不住,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爪子开始刨地,文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手臂微微一沉,挑开布帘的绳索,狗嘴上的皮套解开。
“嗷呜——”绳子还未松手,四条狼狗便挣开束缚,几乎同时低吼着化作三道黑影冲了出去。
文鸯身躯微弹,也随后跟了出来,不知何时明月升起,峡谷中留下一片暗影,前方守卫的人听到野兽的低吼,吓得一声怪叫。
“狼来了!”
不知谁一声大叫,本来神经紧绷的人都纷纷起身,整个峡谷中便嘈乱起来。
昏暗的火光下,看到四条狼狗凶狠无比地向营地中的一片沙地扑过去,三条狗围在一起刨着沙地,另一条却扑向了山崖脚下。
“不必惊慌,守住谷口!”
文鸯一声暴喝,从营中冲出来,跑了两步,整个人跳起近一丈来高,猿臂舒张,手中长枪如同流星赶月一般,从空中狠狠地刺向了居中的那个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