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殿下只是出去散散心,稍后便回来,您不用担心。”
孔家三十里外,太子行营。
大太监高凤,再次向坐在朱厚照营帐前的儒雅书生,拱手行礼,劝对方回去先休息。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劝了,朱厚照带人走没多久,这位杨先生就来了,说是要给殿下讲书。
高凤哪敢让他进去,只能推脱说今日殿下受气,心中烦闷,已早些休息了,让他明日再来讲书教学。
对方当时也没多想,应了一声便要离去。
可不知他哪里露出了马脚,对方刚走几步,就猛的回头,高凤一个没拦住,对方就进了营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原本温和的杨先生,脸瞬间冷了下来,也不搭理他,就搬个凳子坐在了营帐门口,看着书等那个调皮徒弟回来。
随手翻过一页书,杨廷和微抬眼皮看了高凤一眼,淡淡道:“无妨,今日月色不错,正适合读书赏月,吾也不倦,便在这里读会书,陶冶一下情操,顺便等一等殿下。”
反正他就是不走,他倒要看看,向来听是懂话的徒弟,今日怎么叛逆起来了。
大半夜的离营,竟然连说都没跟他说一声,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一点都没把他这个老师放在眼中。
他也不担心朱厚照的安全,刚才他已经让人问过了,朱厚照走的时候,带走了身边的童子军,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因为今日之事生气下,被那些太监怂恿,做一些违背道德之事。
朱厚照身边的那几个太监,也就是眼前的高凤好一点,其他几个杨廷和是一点都看不上眼。
一个个贼眉鼠眼獐头鼠目,满肚子坏心思,只会讨巧献媚之货。
也就是他没有抓到这几个家伙的把柄,不然,他早就上书皇上,把这几个没坤的鸟人赶走了。
高凤脸上一苦。
得,这位爷是打算死等了。
我的小爷呀,你可要悠着点,千万别让这位先生发现什么马脚,否则您的伟大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就此终结了。
时间悠悠过去,转眼到了午夜。
这个时间朱厚照还没回来,杨廷和的脸色是越来越冷,心里都开始琢磨着,怎么向皇上禀明这件事,好好的教育教育太子殿下了。
小小年纪就夜不归宿,成何体统。
现在敢这样,将来还不闹翻天。
教育孩子就要从小抓起,回头向皇上建议建议,实在不行就用棍打,棍棒底下出孝子,老祖宗总结的经验还是有道理的。
“嘘,小声点,别吵到杨师傅!”
就在杨廷和心中的耐心快要被磨光的时候,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同时还有他那徒弟提醒护卫,不要行礼呼喊的声音。
哼,你终于回来了!
杨天和轻哼一声,将手中整晚都没有看进去的书扔到了桌子上,起身,背手,冷着脸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禀殿下,不用了,臣没睡,吵不着。”
脚步声戛然而止!
把钱财都藏好,打算来个悄悄的进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朱厚照,被堵了个正着。
偷偷瞅了一眼,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的杨廷和,朱厚照心中闪过一抹懊恼。
娘的,失策了。
早知道就给这老头下药了,那样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话说,这家伙平日里睡觉不是早的很吗,今天怎么不睡了?难道是因为身边没有美娇娘,火力太旺,内心燥热睡不着觉。
“杨师傅,天这么晚怎么还没休息,熬夜可是对身体不好的。”
朱厚照脸上露出童真的笑容,规规矩矩地向杨廷和,拱手行了一个弟子礼。
“哼哼!”
杨廷和轻哼两声,走上前先对着朱厚照行了一个君臣礼。
虽然他对这个弟子,大半夜的不打招呼就乱跑有些生气,但该有的礼节是不能少的,这是规矩!
不然因为生气失了礼节,被人抓到了把柄,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个位置,就要保不住了。
杨廷和礼仪到位,嘴上却是不留任何情。
“殿下您也知道熬夜对身体不好,那不知这大半夜的,殿下您不休息到何处贵干了。”
“哈哈,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错呀!”
朱厚照看了看杨廷和,突然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打了个哈哈,背着手就要往营帐中走。
“还请殿下,解答臣的疑惑!”
见这个小家伙,打算打个哈哈就想糊弄过去,杨廷和自然不乐意。
这不是他较真,而是他的职责所在。
太子爷平白无故的消失大半夜,他这个做师傅的要是不管不问,朝中的御史们绝对会把他给喷死。
因此丢官罢职还是小,辱了名声那才是大事。
杨廷和一副不问个明白,就不罢休的样子,让朱厚照心里是一阵不爽。
这家伙管的真宽,早知道这么烦人,当初说什么,也要撒泼打滚,不让老爹派这个家伙跟过来。
虽然不想搭理对方,可这么多人在看着,对方又是自己的师傅,没有个糊弄过去的理由,回去又要被家里的老头子处罚了。
想着那个动不动就让自己抄一本书的老爹,朱厚照小眼睛咕噜一转,小脸上露出尊重之色,一副我很认真的样子道:
“我听说附近有个孔子庙挺灵的,所以我就过去拜了拜,让孔圣人保佑父皇母后身体健康,保佑我大明国运昌盛,顺便再保佑我学业有成。”
杨廷和:“……”
“殿下,您可真厉害,杨廷和那么难缠,您都给糊弄过去了。”
回到帐篷中,刘瑾习惯性的拍了个马屁。
坐在锦榻上,正甩着白嫩的脚丫子,让高凤洗脚的朱厚照,抬起还沾着洗脚水的小脚丫,踹在了刘瑾脸上。
“哎呀!”
刘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敢擦脸上的洗脚水和淌出来的鼻血,委屈巴巴的看着朱厚照。
“真是蠢货。”
“你蠢,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
“你以为他听不出我刚才说的是谎话吗,他要是真当真了,我就要考虑回去让我父皇换个讲师了。”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好向朝廷交代,好向我父皇交代,只要我能平安回来,我去哪他是不想管的。”
“我是他的依仗,未来他是否能位极人臣,全靠我对他的信任。”
“跟我对着干,让我心里不舒服,将来我登基了,哪怕他是我的老师,照样也要做冷板凳。”
“这就是人家的聪明之处,别拿你那猪脑子,去揣摩这种学问至深的人,不然怎么被玩死了你都不知道。”
“想要对付这样的人,在没抓到把柄之前,你要好好的捧着他恭维他,让他不对你下手。”
“一旦抓到把柄…”朱厚照眼神微冷,看着身边几个太监教育道:“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他,斩草除根的那种。”
几个小太监连连点,一副受教的样子。
给几个贴身太监言传身教一番,朱厚照看向了正给他洗脚的高凤。
“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认真给朱厚照洗脚的高凤,微微的摇了摇头。
“没有,他问殿下您去哪了,奴婢告诉他,您因为今天白天的事情心情烦,便出去赏赏夜景,散散心!”
“虽然他知道奴婢在撒谎,但估计也想不到您去做那事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
抢劫孔家这种清奇的脑洞,估计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干得出来了,其他人估计做梦都没敢想过。
“救命啊,太子爷救命啊…”
朱厚照刚洗完脚,准备躺床上休息的时候,一声声凄惨的大喊从外面传来。
朱厚照听到这声音有点耳熟,冲着守在营帐门口的张永,打了一个眼色。
张永抱拳行礼,提着刀大步的走了出去。
小营地外,一名狼狈的青年,对着拦下他的士兵大声解释,不时的还对着营地内大声呼救。
这青年正是向两位衍圣公通报的那人,现任衍圣公孔弘泰的儿子。
在通报完父亲和伯父后,青年也没胆量上前面抵挡盗匪,密道也被父亲从里面关住了,他便找了个狗洞钻了出去,遵从父亲的吩咐,去追太子爷,把孔家遇袭的消息告诉太子爷。
孔弘泰并不是希望朱厚照来救援,而是想把孔家遇袭的消息,通过朱厚照传达给朝廷。
这样将来向朝廷追责,讨要东西的时候就有人证了。
而且太子就在曲阜,孔家受到了袭击,太子没有第一时间救援,其本身也有一定的职责,孔家可以借这个理由,多向朝廷要一点东西。
至于朝廷会不会给,那就要看老朱家还想不想要名声了。
想要个好名声,哪怕心中再不爽也要给。
如果要是不给。
呵呵呵…
那他们就要让皇上看看,孔家在天下文人中的影响力了。
“大胆,此乃太子行营,何人敢大呼小叫,来人给咱家拿下!”
就在青年大声的跟拦下他的士兵解释,时不时冲着营地喊一声的时候。
接到朱厚照命令的张永,大步的赶了过来。
借助火把,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青年应该是现任衍圣公的儿子。
虽然认出了对方,但张永并没有让士兵放行,而是怒吼一声,大步上前,飞起一脚,踹了上去。
见到有领头的来了,青年刚要冲过去抓住张永求救,就被迎面的一只大脚踹在了脸上,身体直愣愣的飞了出去。
在山东乃至天下士林中都非常有名望的孔家公子,如同破麻袋横飞而起,口中狂喷着鲜血点点碎牙,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眼珠子连翻都没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住手!”
同样被呼喊惊动的杨廷和,刚来到大营门口准备查看一番,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跟孔弘泰的儿子白天有过交谈,虽然火光昏暗,对方身上还有点狼狈,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混账,你干什么?这可是衍圣公的公子,你想造反不成!”
几步冲上前,拦住了还要补一脚的张永,杨廷和抱着孔弘泰的儿子,冲着张永一声怒吼。
张永暗暗的撇了撇嘴,本想讥讽几句,可想到刚才小爷交代的话,收敛脸上的不屑,严肃拱手回道:
“杨先生,先不提咱家认不认识他,哪怕他就是衍圣公的公子又如何。三更半夜强闯太子行营,不知有何企图。别说他一个无官身的小人物,哪怕就是衍圣公来了,咱家身为公子的护卫,敢这样强闯,也要将他拿下,这是咱家的职责,同样也是捍卫皇家的尊严。”
“至于先生所说的造反之言,呵呵呵…他孔家,好像还配不上这话吧。”
“杨先生,您身为太子讲师,有时候有些话说出来,要多加注意呀。”
“今天咱家就当做没听到,还望杨先生以后,莫要再说这些遭灾之言,以防祸从口出。”
“你…”
杨廷和被张永这一番话直接噎住,同时心里也有些暗暗的后怕,刚才他愤怒之下,竟然说张永造反。
孔家虽然珍贵,但还没有到袭击他们,就算造反的地步。
如果刚才那话传到朝廷,传到有心人耳中,单凭刚才那一句话,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哼!”
冷哼一声,杨廷和不再搭理张永,低头查看晕过去的孔弘泰公子。
好家伙,杨廷和这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张永这死太监下脚够狠啊。
原本还算英俊的衍圣公公子,脸肿了一大圈,鼻血更是呲呲的往外飙,从额头到下巴的泥巴脚印,更是惹眼。
如果不知情况的人,见到其模样,还以为遇到了拖鞋精呢。
就这模样,就这副神态,估计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
“去喊御医过来!”
见对方伤得如此重,杨廷和连忙招呼护卫去喊随行的御医。
“杨先生,太子殿下脚上长了个倒刺,御医正给太子殿下治疗,估计没时间来。”
在一旁看热闹的张永,拦下了要去喊御医的护卫,一脸微笑的看向杨廷和。
杨廷和一阵气结。
让御医去修脚,这也没谁了。还有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轻重啊!
眼前这个都要快流血流死了,另外一边只是脚上长个倒刺,哪边轻哪边重,你看不出来吗?
虽然心里十分气愤,可杨廷和也明白,这是张永这个死太监,在给太子爷出气呢。
白天孔家可是把太子爷气的不轻,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不好好的将其整治一番,怎么对得起太子爷恩宠之恩。
“你过来给他止血!”
找不来御医,杨廷和也没办法,只能让自己的贴身护卫,先为衍圣公的公子止血。
最后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永,走到拦住衍圣公公子的卫兵面前问道。
“孔公子急急忙忙的过来,有何事?”
这护卫是京营的,不是朱厚照的童子军,面对杨廷和的问话,自然不会隐瞒。
“回扬大人,对方说他们家族遭遇了盗贼袭击,前来求援,希望太子殿下带兵过去剿灭盗贼,拯救孔家于危难。”
“啥!”
杨廷和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护卫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孔家怎么了?”
护卫老实回答。
“这位公子说他们家族遇到了盗匪袭击,他是过来求援的,请求太子殿下发兵救援。”
孔家遭到了盗匪的抢劫。
杨廷和脑子一阵轰鸣,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中间大帐,看向了朱厚照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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