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问雪低头看着脚尖,“我知道,只是,若不是因为我和清风大哥说?的话,夫人现在定不会睡在这荒郊野外,和我们一起吃干粮。”

“夫人心中一直牵挂着周将军的事,这件事夫人早晚会知道的,若是等温将军查清楚,把真相摆在夫人面前,夫人也不会好?受,如今夫人想自己回京问个?清楚,也是好?的。”

画扇为人稳重,也懂得萧惋的心思?。

萧惋遇事,从来都喜欢把话说?明白,对朋友也好?,对长辈也好?,只要是自己在乎的人,就会尽力去了解对方的心思?。当?初郑茗薇屡次对萧惋使绊子,萧惋直接上门问,看清了对方的为人,也就没有了顾忌,你对我不仁,我也不会任由你下黑手。

睿王以父亲的死因挑拨,她也直接上门去问王将军发生了什么,凡事不能听?外人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能下结论。

如今,段鸿说?是皇上害了自己父亲,那么她便回去问问皇上,看看皇上是何说?辞,毕竟皇上是她的亲舅舅。

马车里睡得并不舒服,萧惋醒来的时候麻了一条胳膊。

“画扇,让大家准备出发。”萧惋看了看外面天色说?。

一行人整顿好?,再?次启程。

回京只耗时一个?多月,萧惋急着回京,也没提前通知平南王府自己回来了,门口的两?个?小厮见萧惋回来,俱是一惊。

“见过?夫人。”两?人行礼,大门敞开让萧惋等人进去。

“我就不进去了,直接进宫面见圣上,画扇随我一起去,其余人先回府安置吧。”萧惋说?完,只留了个?护卫驾车。

到了宫门,拿出长安郡主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此刻刚下早朝,萧惋在殿中等了一会儿,赵公公才派人来,领着萧惋去见了皇上。

进入殿内,萧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看来皇上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长安给?皇上请安。”萧惋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长安,你怎么回来了?”皇上一边批折子,一边让萧惋起身。

“长安在外听?说?皇上龙体不适,心中挂念,想回来看看您。”萧惋说?着抬起头,看见皇上身形消瘦,两?颊凹陷,一脸病容。

“长安有孝心,朕没白疼你。”说?着,皇上捂着嘴咳了两?声?。

萧惋见皇上咳得厉害,问:“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皇上连连摆手,“昨晚才看过?太医,又换了个?药方,人都成药罐子了,朕现在,一看见太医就头疼。”

“既然生病,就要多听?太医的话,这样病才能好?得快。”萧惋说?。

“朕的身子骨,朕自己清楚,不过?长安怎么回来得这么急,连衣裳都没换就进宫来了。”

萧惋进宫心切,并未回府换宫装。

“回皇上,其实?是,长安在外面听?到一则传言,想问问皇上,这传言的真假。”萧惋本想在寒暄一二,可既然皇上把话头引到这儿,她也不再?绕弯子了。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萧惋一眼,“说?说?看,是什么传言。”

“皇上可曾听?说?过?段鸿这个?人?”萧惋问。

“段鸿?朕前些日?子还批了温将军呈上来的折子,说?是有个?叫段鸿的,在青州搞了一个?起义军,怎么,你想问的事,和段鸿有关?系?”

“是有些关?系,皇上可知这段鸿的身份?”

“不就是个?山匪么,朕已经拨了一万人马,让温将军在筑堤防洪之余,把这波山匪除了。”温顾在折子里,并没提当?年周将军之死一事,若周流风的死真是皇上动的手,提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故而在皇上眼里,段鸿就是一个?小小山匪,和别的山匪没什么两?样。

“段鸿现在确实?是个?山匪,不过?十八年前,他是我父亲周将军军中的一名探子。”

此言一出,皇上批折子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笔,饶有兴趣地说?:“哦?原来这段鸿当?年还是军中之人。”

“是啊,按理?说?当?年我父亲率领众将士,不幸中了敌人的埋伏,大部分将士都殒命,这段鸿死里逃生,为何不回到朝廷继续为国效力,反而销声?匿迹十几?年,如今去做了山匪?”萧惋说?着,暗中打量皇上的神情。

皇上听?着萧惋说?话,神情没什么变化,“为什么?”

“长安也不知道。”

皇上笑了声?,又拿起一本折子开始看起来,“有些人啊,你是想不透他的心思?的,敌人狡猾,残害我靖国将士性命,也许那个?叫段鸿的,是被敌人吓破了胆子,不敢再?上战场了吧。”

“也许吧,不过?这个?段鸿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青州起义的名头。”

皇上把看了一半的折子合上,看着萧惋说?:“山匪能有什么名头,无非就是要钱罢了。”

“段鸿说?,当?年我父亲的死,是皇上一手谋划的,他要给?周将军报仇。”萧惋声?音平静,说?完便不再?说?话。

皇上右手微微握拳放到嘴边,又咳起来。

“还真是可笑。”待气喘匀了,皇上冷笑一声?说?。

“皇上的意思?是,是段鸿在撒谎?”

“当?然了,朕怎么可能害周将军,周将军为靖国打了多少?胜仗,文武百官和靖国百姓人人敬仰,就连朕,也是真心佩服和感念周将军为靖国做的一切,朕怎么会害周将军!”说?到最后,皇上的音量大起来,貌似被气得不轻,“长安,难道你急着赶回来,是怀疑朕,想来质问朕?”

“长安不敢。”萧惋低头说?。

其实?,小时候,萧惋曾把这个?皇帝舅舅当?成父亲一般看待,她曾经坐在皇上的膝头玩耍,那是连皇上亲生的公主都不曾有过?的,可她一旦想到有可能是皇上害了她的父亲,她便觉得幼时的时光,都是皇上心中的愧疚作祟。

“那你是怎么想的?”皇上看了萧惋半晌,沉声?问。

“段鸿所言,已经在青州传开,长安怕歹人之言传到京城,有损皇上名誉,才提前赶回来和皇上说?明此事,还请皇上安心养病,至于山匪段鸿,温将军定不会放任其作乱。”萧惋眉眼低垂,言语恭敬,看着和平日?里一般无二。

“长安啊,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喜欢你,就像喜欢元阳一样,如今元阳已经离走?了,你以后常常进宫看看朕。”皇上语重心长。

“长安明白,那长安就不打扰皇上了,长安告退。”

从殿内走?出来,萧惋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夫人,您怎么样?”画扇见萧惋出来时脸色苍白,心中甚是担忧。

“回府吧。”直到坐上马车,萧惋一颗心才放下。

刚刚在殿内,皇上咳嗽后,将右手放下时,摸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

这个?小习惯,是她幼时观察到的,皇上一旦起了杀心,便会摸一下手上的扳指。

刚刚,她的话让皇上起了杀心,皇上在撒谎!

“夫人,您怎么哭了?”马车驶出宫门没多久,画扇便看见萧惋流下泪了。

“是真的。”萧惋无声?流泪,一只手紧紧握着窗框。

真的是皇上,害了她的父亲!

画扇知道萧惋进宫是为了什么,闻言也是心惊。

“那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府之后不要声?张,就连问雪也不能说?,一切只像往常一样便好?。“萧惋擦了擦眼泪,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

原来父亲不是战死,而是被自己国家的君王害死。

母亲的手札上写着一句父亲说?过?的话:“将者,唯有以身报国,其魂方有所归。”

不知父亲的在天之灵,是否知道他的死,是皇上一手谋划的。

回到府上,萧惋的情绪已经稳定,看不出来哭过?,她命人烧水沐浴,而后吩咐管家,多派人注意平南王府周围的动静。

虽然后来她说?的话,安抚了皇上,但?是皇上既然起了杀心,难保会不相信自己的话,暗中派人监视,也不是做不出来。

“我给?将军写封信,管家帮我给?将军送过?去。”萧惋在信中讲明了皇上的态度,也把自己身处的险境与温顾讲明,同时还让温顾留段鸿一命,段鸿手中的两?百多人,根本无法与温顾的一万人马抗衡。

次日?,萧惋去王将军府上看望王将军和王伯母,下午和王若筱去戏楼听?戏,她离京几?月,两?人之间有说?不完的话,当?夜萧惋直接请王若筱去她府上住。

温顾不在京城,萧惋的日?子好?似回到了出阁之前,整日?和小姐妹出去玩乐,或者在家打打牌,这是萧惋的常态,只有在夜深人静,萧惋才卸下白日?里的伪装。

经过?护卫几?日?的观察,最近平南王府上果然有几?个?人暗中窥探,若是萧惋料得不假,应当?是皇上派的人。

她白日?里外出也是为了做给?那些人看的,只有皇上真正认为,她相信了自己父亲的死和他没关?系,那样她才能有机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一个?月之后,府外监视的人撤了,萧惋松了口气。

温顾收到萧惋的信时,正带着人清理?河道。

来送信的人是阿三。

自从北羌一战,阿三崭露头角,立了战功,现在在军中小有名气,温顾觉得此人有勇有谋,多经磨炼,是块领军打仗的好?料子,这次来青州也带上了阿三。

“将军,夫人来信了。”

温顾去洗了手,才接过?信。

读过?信之后,温顾表情凝重,如今萧惋在京中的情形有些危险。

“皇上派来的一万人马还有几?日?能到?”温顾问。

“不出五日?便能到了。”阿三回答,随后又问,“将军,为何段鸿已经撤走?了,还要向朝廷要兵呢?”

段鸿心中信服周流风,虽然如今周流风已经不是将军了,但?是他依然把周流风说?的话当?成军令,那场夜谈之后,段鸿就带着人从知州府中撤回到山中,没两?日?就把一群山匪解散,让他们各自下山找营生,不要再?继续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可是温顾在得知皇上派了兵后,并没和皇上说?明此事。

“若我猜得不错,就算没有段鸿一事,这一万人马,还是会来。”温顾将信小心收好?。

“将军,此言何意?”阿三不明白。

“等这一万人到了,你就明白了。”温顾笑了笑。

当?夜,温顾让阿三盯着河道,自己骑马回了山庄。

萧惋不在山庄,女儿只有乳娘和半香照顾,温顾放心不下,每隔几?日?就会回山庄看看。

萧承欢骤然离开母亲很不习惯,可是她的适应能力很强,没过?几?日?就摸清了温顾回山庄的规律,每日?傍晚都会让乳娘和半香带着她,去院门口守着,看见温顾时就乐得拍手。

今日?罗师傅也陪着萧承欢等,萧承欢骑着小木马,头上带着的花环,是罗师傅用花园里摘的花做的。

“温将军回来了!”门口小厮喊。

承欢小腿儿伸直,站起来往门口看。

“承欢。”温顾早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大步笑着迈进院内。

“爹爹。”承欢吐字已经很清晰了。

看见旁边坐在台阶上的罗师傅,温顾稍顿片刻,罗师傅笑着起身,和其他下人一样,朝温顾施了一礼,“将军。”

“罗师傅辛苦了。”温顾对罗师傅说?完,看见了另一边的半香和乳娘,“你们也辛苦了。”

半香摇摇头,“奴婢们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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