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璟怀走到公子哥所在的刑讯室,里面连个狱卒都没有,只有公子哥拎着一个小女孩摇晃着,似乎在试图将昏迷过去的小女孩摇醒。
看那小女孩的衣着,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一个才那么点大的孩子,连刀都拿不稳,能犯什么罪到这里来,只能是被人悄悄抓来的。
穆璟怀捏紧了拳头,最近珍妃怀有身孕,他还希望这一胎生女儿呢,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还敢将女儿生下来吗?
对一个孩子下手,说是畜牲都不为过。
“将他给朕绑起来,私抓幼童,凌虐侮辱,罚五十鞭。”
一边的大内侍卫走出来,向着公子哥走去。
公子哥没见过帝王,听到朕这个字眼,也该知道面前的人是天子,他一把丢开手中的孩子跪在地上,“陛下万安,草民兵部侍郎之子杨杰,见过陛下。”
“兵部侍郎之子?好一个兵部侍郎!处罚过后送去兵部侍郎府上,朕要看看兵部侍郎会如何处置他。”
“是,陛下。”
两个侍卫将杨杰绑在十字架子上,抽鞭子。
与刑讯逼供不同的是,刑讯逼供拿鞭子抽时会让人痛,并不致命,而此刻的处罚,身体稍微差点,都能要了性命。
杨杰平日里就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当即惨叫起来。
穆璟怀看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孩子,让侍卫去叫墨羽过来诊治。
他平日里万般嫌弃墨羽,挫其锐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跟着神医墨倾培养出来的医术,确实是超于常人。
只可惜,他除了是医师,还是南越国皇子,他对自己行医用药总要质疑几分。
站在院首边上当隐形人的墨羽被叫出去,他脸色有点难看,在跨出刑讯室的门时快速恢复,向着穆璟怀那边走去。
落星看着墨羽的背影,身体终于动了,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墨羽走到小女孩身边,将小女孩的身体平放在地面,给她把脉,检查伤口。
没有人在边上打扰他,他这些事情做得极为认真,平日里无辜的小鹿眼,此刻都显得稳重几分。
穆璟怀把人交给墨羽,就不管了,从刑讯室走出来,看落星站在门口,他脸上一闪而逝一抹羞愧。
“不走近看一看,朕都不知道都城里藏着这样的腐朽肮脏,让祭大人看笑话了。”
落星直视着穆璟怀,什么都没说。
穆璟怀从那双眸子里,只看到一片平静。
他醒过神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种话,他对谁都可以说,唯独不能对祭渊说。
祭渊从小生存的环境比这恶劣百倍,千倍,暗卫营可是皇家专门培养暗卫的地方,妹妹又是被父皇丢进暗卫营的,他对着妹妹说出这种话,无疑是在她的心口上插刀,也显得自己道貌岸然。
这样的肮脏早就存在了,是他一直假装看不见,仿佛理所当然的利用着,此刻却在一个满身伤痕的人面前心疼一个小女孩,岂不是笑话?!
穆璟怀一时间,更觉得无地自容。
落星垂下眸子,走到一边去,算是给穆璟怀台阶下。
穆璟怀羞愧得不敢直面落星,向着其他刑讯室走去。
他走过的地方,少数是平静的,其余地方都是哀鸿遍野,鞭子声与惨叫声交错在一起,和谐又有节律。
越是走,穆璟怀越是茫然,他身为太子时,也是有四处体察民情的,可父皇治世下,并没有那么多冤情错案在,如何这万国来朝的盛世下,反而藏污纳垢起来?
穆璟怀急火攻心下,只觉得口干舌燥,突然吐了一口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陛下!”
边上的侍卫惊呼,将还在给罗子安看伤的院首叫了过去。
穆璟怀一倒,大家兵荒马乱,罗子安又成了无人照看的小可怜了。
落星万分嫌弃穆璟怀不够稳重,这么点事情就晕倒了,她将给小女孩伤口做好处理的墨羽拉起来,单手拎到了罗子安身前,“治好他。”
墨羽还被拎着腰带,四肢悬空,身体在半空中分外没有安全感,他一米八的大高个被单手拎着,不禁吐出两个字,“粗鲁。”
落星松开手,墨羽从半空中掉在地面,摔了个五体朝地,若是闵庄在,怕是会对这样一幕触景生情。
墨羽疼得呲牙咧嘴,从地上爬起身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在这里,他赶忙将表情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模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专心去给罗子安看伤。
罗子安有墨羽照看,落星放下心来,走出刑讯室去到穆璟怀身边,看着太医给穆璟怀把脉。
穆璟怀已经晕倒,落星成了在场官职最大的官员,院首贺章把脉过后,跪在落星跟前,说道:“祭大人,陛下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好在这瘀血吐了出来,这段时日好生将养着,不动肝火,再配上几副汤药服下,便可痊愈。”
落星走上前,将由侍卫扶着的穆璟怀抱了起来,“今日之事,容后再议,护驾回宫。”
侍卫统领答道:“是,祭大人。”
落星抱着穆璟怀走在前面,院首跟在落星身后一点的位置,其余侍卫则走在后面。
出了大牢,外头站了近百人,都是宫廷侍卫,中间一架豪华马车,镶金带玉的。
说来也是,帝王出宫,怎么可能只带廖廖十余人。
落星走到马车边上,抱着穆璟怀上了马车,她安置好穆璟怀,见院首没上来,捞起帘子,看了一眼候在马车边上的院首,“上来。”
贺章为难,“祭大人,这是帝王仪仗,下官哪里能上。”
“贺大人的意思是让本官一个不懂医理的人照看陛下的身体?”
贺章吓得一下跪在地上,“下官不敢。”
落星收回视线,放下帘子,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贺章也知道时间耽搁不得,上了马车。
贺章上马车以后,落星便吩咐立即起驾回宫。
帝王回宫,也是有要求的,不能匆匆忙忙让人看出陛下身体不适的端倪,所以马车的行进速度十分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