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君子食言而肥,我虽非君子但一诺也胜似千金。”
远远看着,炽光中的夙溪面似白玉,被幻光带缚住的眼睛因眼角溢出的红光而显得格外的流光四射。
“自作聪明!”
宫阙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闻,在他看来夙溪此时的举动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根本无需夙溪以这种方式来履行承诺,更何况方才他们本可以一同脱离人形蜘蛛的擒制。
自以为是!多此一举!!
如此刚愎自用的脾性当真是在下界豪横惯了,倘若命劫成真那他定要对她好!生!管!教!
宫阙自觉经大罗空境一事后再不会因突发的事态影响自身的情绪,但他今日却多次被夙溪不可理喻的行径给气的怒上心头,整个人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冷静与从容。
他眸色阴沉,面目中不再是之前的温吞和煦,周身环绕的剑息也在突然间变得如雷云一般暗光汹涌。
“阁下无需动怒,此番我虽看似鲁莽实则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道理,更何况以现在的形势来说于你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从周遭的混沌中传来的凛冽法息盛着毫不遮掩的怒意,让夙溪不得不强行顿住身形停在蜘蛛大张的巨口之中。
其实她一早就有料到自己的举动会引来对方的不满,是因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看来都像是儿戏一般,方才她又不打招呼的自下决断定然是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惹是生非。
可惜她尽力争取来的时间并不充裕,只能言简意赅的向快速解释道:“此境无穷尽,底下的蜘网就是破绽,人形蜘蛛是为障眼法!”
紧扣在肩上的手一寸接着一寸的往下沉,细长尖锐的指尖戳破衣物刺入她的血肉之中,银色的锦衣转而渗出淡淡红晕,晕色随着越发紧缩的衣物而接连形成一片,刺目的血红一下就染湿了夙溪的半个肩头。
可无论是肩膀上的疼痛还是从背后传来的熏天臭气,此刻都无法与混沌中的凛冽法息相提并论。
对方现在不仅是对她感到不满,更多的恐怕是已经转变成了怒气。
所以他才会对于夙溪的解释静默不语,任由空气中弥漫起的铁锈味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变得越变越浓。
夙溪莫名觉得自己成为了刀俎上的鱼肉,在沉默的刀尖中的等着属于自己的审判。
不知为何在她心中徒然生出几分内疚,令人错乱的感觉就像是在怪她没能发挥出对方的才能,利用他的天赋在此间中创造出另外一番的天地。
可她分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还要傻乎乎的等着想要取得对方的谅解?!
夙溪微是皱眉,不觉这异样的情绪从而何来。
当真好是离谱……
虽然她一开始确有抱大腿的意图,但从他以剑息跳转到另一边的举动就让她很快的打消了这个意图,收回月轮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好让他脱离乱局。
这位不愿暴露身份的仙家功修着实厉害到让她心悦诚服,但尸王窟于他而言显然是个陌生的领域,以至于让他没有看穿其中隐藏着的猫腻。
若是他还能像之前那般洞幽察微就能看出此处的是以视感扰乱,就像周围的白光和是底下的蛛网,如此身后这只人形蜘蛛也不过是个障眼法。
在收回月轮之前她曾问过对方,问他蜘蛛与之前见到的大眼可曾有相同之处。
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当即让她料定他们目前所见的一切恐怕还是个幻象,世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能让她想什么就来什么,倘若真有如此的好运气那夙溪岂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所以她顾念着对方多次搭救的恩情才打消了绑着他一同进去的念头,好心将他推出乱局不被感谢也就罢了到如今怎还怪起她来了?
好在疑惑只在一瞬,夙溪马上就无暇再去思考这些。
停顿在头顶的锐利牙锋又重新恢复了动静,咯吱咯吱的骨骼异响昭示着她在鬼宗道学来的咒术正在被人形蜘蛛消化。
罢了!管他这么多作甚?
他既然不懂得尸王窟里头厉害,那夙溪也铁定不能拉他下水当自己的累赘。
事已至此已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更何况她此时已赌上性命让自己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如此她更该心无旁骛才对!
夙溪冷眸一凝,趁着眼前的巨口还没完全闭合一把扯下束在眼上的幻光带,扬手一甩笑声道:“看阁下这架势怕是舍不得这条带子吧,如此我还你便是!”
快已麻木的手臂轻轻一挥,裹了指风的丝带就锐剑从蜘蛛的牙隙中飞了出去。
说罢,夙溪就立马松了力气,眼不见为净的快速闭眼随着身后的手陷入到黑暗当中。
也不是夙溪故意气他而是对方既已生气,何不再让她来点火上浇油?!
反正她让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给搅的厉害也该是要找个出口泄泄火,再者说该说的她都已经说过,他会变得如何已经不在她所要关心的范畴里了。
“咯咯咯……咯吱咯吱……”
巨大的虫口如同盛开的花朵重新收拢花苞,密密麻麻的白色人齿如是门板一样开始接连闭合,巨大的震荡伴随着齿骨里发出的声音此起彼落的从人形蜘蛛的口中激荡出来。
宫阙来不及被气笑,也赶不及收回幻光带就先被这股猛而产来的动荡给震的脚下不稳,周身萦绕的剑息虽已恢复正常但因魂息的缘故正不断的被周遭的阴息所拉扯。
所幸这些阴息并非冲着他来,而是冲着那张以旋转式闭合的巨口而去。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充盈在‘尸王窟’中阴息像是被蜘蛛感召,骤而缩紧成团不说就连那些灼目的白光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形成拥有具象的光团。
宫阙感到这座‘尸王窟’正在被快速压缩,使得连他自己都觉身体中的骨骼被挤压的发出异响。
“咯……咯咯咯……咯嚓……”
熟悉的气声让宫阙脸色一变,他手一招火速将幻光带收回手中,刚想御起飞剑就觉自己被一股澎湃的法息携裹而起。
斗转之间,宫阙还没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觉眼前的场景上下扭曲的变幻了个模样,等他再回神周遭哪里还有什么‘尸窟’,脚下踩着的碎石无不在昭示着他已经回到了之前赶来救夙溪的那个林园当中。
“啪嗒”一声空中似有个东西掉落在地,咕噜咕噜的转动着滚到了他前边不远,卡在了一道向下裂开的石缝里。
宫阙顿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的盯着那颗透着黑气的圆形滚珠,一时间竟也不知从何下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看来她是打算独自去闯了。”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一双金边黑纹的锦靴停在卡在缝隙中的珠子旁边,来人没有弯腰不过是伸手一探就直接将卡死在缝隙里的珠子拿到了手中。
烨阳神君将珠子举到空中,借着从天头洒落的冷光打量着手中的珠子。
“我那娇儿不过是看着任性无理,但其实她心里面都门清的很。”
说着,烨阳神君慢悠悠的回过头扫了冷着脸的宫阙,笑道:“你从未接触过鬼术,她是怕顾不了你周全。”
“此境无穷尽,底下的蜘网就是破绽,人形蜘蛛是为障眼法?”
宫阙闻言皱了皱眉,突然向烨阳神君复述起夙溪先前说过的话。
“唔,竟然是蜘蛛吗?”
烨阳神君满是玩味的转了转手中的珠子,见宫阙还是面露不解,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笑道:“许久没见你露这般神情,看来夙溪将你气的不轻。”
“还不都是被神君惯出来的?打不得骂不得除了被气还能有什么办法?”
在烨阳神君面前,宫阙总是自在轻松的。
他轻声笑笑眉目间一扫之前的怒色,样子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话语里也尽是调侃。
“难为你了。”
烨阳神君收回手将珠子放在掌中把玩,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说道:“此难是为她命中所定,既躲不了避不及。”
“命劫?”
宫阙微是一愣,不知为何对命中所定四个字敏感起来。
夙溪是他算出来的命劫,相对应的他也该是夙溪的命劫才对。
“这同命劫有何干系?”
烨阳神君不解宫阙为何会突然提起命劫,略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说道:“夙溪因有魂铃故而命格之中劫难重重,又因祖上罪孽所至诸多劫遇更是刻在她的血脉里头。”
“我原本想着今次有你在她该会很是顺利,殊不知我在此处等了又等也不见你们出来,现在看到这颗珠子当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阙挑眉看向烨阳神君,猜想道:如所料不差珠子里头就该是他们之前所在的尸王窟,可尸王窟怎么会突然变成珠子?
神君也说着是夙溪命中的劫难,难不成尸窟与天后没有什么关系?
可夙溪分明在尸窟里多次提及天后不说,更是对她设下尸窟一事言之凿凿。
宫阙略是沉思转而盯向烨阳神君手中的珠子,现在饶是他有七窍玲珑心也要被这对父女给绕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了。
“就像是夙溪所说一般你们之前去的并非是真正的尸窟,实则这颗珠子才是尸窟的具象。”
烨阳神君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终于向他解释道:“尸窟是从幽冥传出来的鬼术,看似吓人说穿了就是幻术一类的东西,而此处又是由天后亲手所设日夜被极玉寒矿浸养,里头该是被养出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东西能任意转换形态。”
“犹像是……”
烨阳神君沉吟一声,拍着脑袋突然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
“犹像是生出了缥缈的意识?”
宫阙皱了皱眉,接下了他说到一半的话头。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烨阳神君朗声笑笑,觉着自己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酿有些醉了。
原来如此。
可这些,他也一早也就想到了。
宫阙脸色一沉,更加想不通夙溪要将他从尸窟中脱离的举动。
他虽对鬼术不甚了解但夙溪能想到的事情他也都想到了,即便没有立马看出蜘蛛是为障眼法也不至于将他推开吧。
“这些我都知道,说起顾人周全之前也是我多次出手她才能相安无事,现在不过是反应慢了些就是嫌麻烦故意将我脱开乱局?”
说话间,宫阙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夙溪将他舍弃的举动是为不甘,若是平常他本该是会觉得高兴省了麻烦才是。
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是连烨阳神君都同他一道愣住了。
“小友,你莫不是?”
烨阳神君额间一跳,神情随着他嘴角淡下的笑意严肃起来。
“没有,我不是。”
宫阙移开落在珠子上的目光,平静的看向远处,坚定的否认道:“并非如神君所想的那般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