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看着那一行字发愣的时候,封温纶抬起了拿着笔的手,用笔杆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看什么看啊?都认识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说话的习惯?”
林初低头不语,假借伸手拨弄着被他弄乱的头发来躲避他的问题——因为她怕自己不争气地一开口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封温纶刀子嘴豆腐心确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一方面,他和蓝隐其实很有相似之处,所以两人才会经常拌起嘴来。林初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居然连他是不是认真的都分不清,简直有点神经兮兮。
两人之间的氛围重新回到了正常状态,林初还拿过封温纶的笔,也在那纸上添了些自己的其他想法。
她的字规整而娟秀,放在封温纶的字旁边,就像是在一块美好却未经雕琢的玉石上镶嵌了些细细的金丝——两者虽不相同,却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写完了目前能想到的所有想法,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有仙娥进来屋中点起了长明烛,烛火的光被风吹得一摇一摆,轻轻晃动。
风很柔和,林初和封温纶坐得很近,一时间也分不清抚在自己脸上的究竟是自己的发丝还是封温纶的。
心跳再如擂鼓,她赶紧在这时候起了身,告辞道,“我也该回蓝氏去了。既然今天我们找出了些新的想法,不如就明日去找向子芸前辈吧。”
封温纶垂眸沉默了一阵,林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听见他最后应了的那声,“好。”
林初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封温纶又开口想问她需不需要他派人护送。结果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整,林初就一边说着“不用”一边打开门出去了。
回蓝氏的途中会经过白龙族白氏,林初控制着云飞得不算太高,经过白氏时她往下眺望,便依稀看见了白铃的身影。
白铃独自坐在白氏疆域边界的一片荒原上,像仰头看着什么,但更像是在放空。仔细看去,她手上似乎拿着个牛角杯,原来是在独自饮酒。
这几人之中,林初觉得白铃是最辛苦的那个。因为白铃经历了很多的从有到无,经历了很多的得而复失,那些都是她无法想象的事情。
林初想,白铃大概率是因为蓝隐的事而无法静下心去休息,所以才会这么晚独自坐在外面饮酒。
已经面对了那么多次失去的白铃应该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一次失去了,她应该比他们几个都更希望蓝隐的灵识能回来。可白铃又是一族统领,没办法像她这样真的能全身心地去为这件事奔波努力。
那种无比在意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最是难受。
与重要之人告别这件事也十分让人难受,它和其他的事不同,其他的事是可以通过多次的练习而习惯甚至熟练的,但是与重要之人告别,次数越多,就越恐惧。
因为没有什么好消息能带给白铃,林初就没有下去打扰她,而是在叹了口气后,径直乘云经过了这里。
回到碧水阁后,林初没有再做太多事情便躺下休息了。但是她夜里也没有睡得太实,天将亮就坐了起来,浑身疲惫。又过一小阵子,便听仙娥通报,“林初姑娘,封温纶统领到了。”
“知道了。”林初对着外面应着,“让他等我,我马上......”
话还未完,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在距离她不远处响起,接着,封温纶的声音竟然就隔着一道屏风传过来了,“当心你磨蹭,我进来等你。”他说得还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很奇怪,当初他们几个明明都在白虎族的同一个营帐中一起过了夜,现在还隔着道屏风,林初反而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用最快的速度简单梳洗了一下,换好了合适的衣裳以后,绕过屏风看见和封温纶见面。
“须怀章也来了。”见到林初的瞬间,封温纶指了指外室,如是说道。
林初白了他一眼,想问他怎么须怀章都知道不能随便进来,他就敢大摇大摆地进。可又觉得现在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好时机,而且,她也不敢轻易和封温纶开这样的玩笑。
——心里没鬼的时候好像什么都说得,一旦有了那点弯弯绕绕的心,就什么也不好说了。
最终她还是只是正经地问了句,“白铃没来吗?”她倒也真心想问这个。
“没来。”封温纶顿了顿,脸上原本的笑意也褪下去了,“听说病了。”
林初没有说话。虽然她心里觉得白铃可能不是病了只是醉了,但还是没提及昨晚自己看见白铃独自饮酒的事情。
那是白铃自己的宣泄,偶然撞见的她就应该当做闻所未闻。
须怀章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他一边敲门一边问他们,“封温纶,你们两个还打算在里面呆多久?”
用十分正经的语气问着有歧义的话,林初一下子涨红了脸,挤开封温纶便跑了出去。
三人结伴往流云殿的方向走,刚到殿前,就看见向子芸正要出门。
见了他们,她的眼光亮了亮,开口说,“我正要去找你们。”
“前......”须怀章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有很多仙娥侍从后停顿一下,改口道,“蓝隐,我们进去说。”
向子芸和蓝隐的脾性本来就还挺像的,所以她也不用刻意演什么,随随便便地点头说声“好”就很像蓝隐本人。
他们到了流云殿的偏殿,遣散了这里的所有仙娥侍卫,依次落座。
封温纶起身将自己和林初写下的东西呈给向子芸,对她说,“这是我和林初昨日整理的,前辈您看看,能否想起什么。”
向子芸点点头把纸张接过去,看第一页时她面色毫无波动,看到第二页,终于抿了抿嘴。
之后她便没有再往下看,而是把纸放下,抬头去看封温纶和林初,平静道,“看起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须怀章是今天一大早到白虎族找封温纶的,他们去蓝氏的路上封温纶就已经把那纸给须怀章看了,所以他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原本在路上说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些的他现在有点吃惊,看了看林初,又看了看封温纶。
最先提出那个可能的林初现在也没心思邀功,急急忙忙地问向子芸,“前辈,所以那位......”林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样称呼那个不知名的仙人比较好——“那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