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偏殿外传来仙娥们齐呼“参见白统领”的声音。
蓝隐和林初一同朝门外望去,只见白铃穿着便服,背着佩剑,步履匆匆地来了。她脸上的表情比较严肃,神色则是看起来有些憔悴——想来是前阵子受了伤,最近又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子芸前......”白铃一进偏殿急开口叫人,可是抬头的间隙,她和蓝隐撞上了目光,未完的话一下子就停住了。她看着蓝隐愣了一会,再开口时已是问她,“你是蓝儿?”
没等蓝隐回答,林初先一惊一乍地问白铃,“我的苍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下子她更要说我没良心了!”
林初这算是间接对白铃的问题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白铃又怔了一阵,随后忽然笑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可能是眼神吧。”
林初皱着眉头又把蓝隐仔细端详了一遍,一直到蓝隐喊她“没事的话就躲开点”,她都没看出蓝隐的眸子里有什么可以一下子和向子芸区分开的眼神。
等到须怀章和封温纶先后到了的时候,白铃已在给蓝隐叙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两个也不难知道蓝隐的灵识已暂时回归的事,只是有些疑惑怎么这样突然。林初把向子芸留下的信给他们看了,他们才知道缘由。
白铃把最近发生的事对蓝隐讲完以后,几人面面相觑。不是没有话可说,而是有很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有很多想问的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就比如他们都想问蓝隐关于神界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怎样提起话茬来。
最后是蓝隐主动说起,“既然现在我的灵识随时有可能再次陷入沉睡,并且不一定沉睡多久,有些话我就抓紧时间说了。”
其余四人的目光都朝她汇聚过去,她言简意赅道,“我是洗魂池水诞生的灵体,我的真身是凤懿鸾赐予的,但是这次,推我进洗魂池的也是凤懿鸾。”
蓝隐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简短,但是串联在一起就是一个很大的故事了。
白铃好歹因为在神界时听了元容的话而对蓝隐身份的问题有点心理准备,林初有蓝隐以前在神界当元容徒弟时的记忆,所以也不算特别惊讶。封温纶和须怀章则是懵了,对望一眼后,封温纶问蓝隐,“那这么说来,你岂不是神?”
蓝隐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以她的来由和之前的仙力强度来看,她确实已经超脱了仙的范围,可是这就能证明她是神了吗?
以前跟着元容修炼的时候,蓝隐总觉得神是自己努力修炼就可以企及的一种高度,现在慢慢发现,神更像是一种“官职”,一定要在一个人的名号后加上神尊二字,才能算是成神,否则什么都没有用。
白铃在这时开了口,她淡淡地说,“神也有私心,神族也有做得不公正的地方,成神也没什么好的。”
这话在仙界可以说算是比较离经叛道的了,但是他们是之前一起在神界为了蓝隐和神明们对立过的人,确实也没有什么说不得。
就连须怀章也叹了口气说,“可不是吗,依我看,他们不是不改变未来,只是要做最少的动作,制造出对他们最有利的未来而已。”
封温纶有点惊讶地扭头看了须怀章一眼,笑笑道,“你现在可真是挺敢说。”
须怀章摊手,“我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关系了吧?还避讳什么。”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蓝隐也在笑,可是笑过之后,她想起自己在洗魂池底看见的那些情景,想起元容和凤懿鸾等神创造自己的真正原因。
她是神明手中的一把尖刀,如果说那些神真的在努力篡改一些不该被篡改的事情,那她就是那个他们用来篡改历史的工具。
这些年来,她努力去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须怀章这个疑心病最重的人都开始用生死与共这样的词来评价他们几个的关系了,这是不是说明她不该再对他们有所隐瞒?即便她隐瞒的是神族的事情。
“蓝儿?”白铃注意到了她的走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问她,“在想什么?”
蓝隐笑笑说,“没什么,可能就是灵识刚苏醒,有点恍惚呢。”
她最终还是没能把那些事情也一并告诉他们几个。说出自己真身的来由已经算是说了很多了,她不敢确定他们一旦知道了她当初到仙界的目的以及被创造的原因,会怎样想她。
她确实还是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没办法做到不在意面前这四个人了。既然她现在已经脱离了神界诸事,她便不想再因为那些被他们怀疑忌惮。只是她还是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察言观色,没有注意到自己生硬地岔开话题后白铃暗了一瞬的眼光。
白铃也并没有对蓝隐说自己身上的伤是那天在神界时被蓝隐所伤的,其余三人当然也都没多嘴去说。
因为谁都不知道蓝隐身上其他的灵识会在什么时候忽然苏醒,所以他们决定,这段时间还是让蓝隐少见外人得好。
萧晚那边也是林初去看的——白铃须怀章和封温纶毕竟是一族统领,让他们去看萧晚显得太正式了,他们怕萧晚会过于紧张。让林初去试探的话,萧晚大概还能自在些。
果然,林初去会见萧晚那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且萧晚也已经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她以为自己是前些日子生的病还没有好,那天才在蓝隐殿里忽然就晕了。
林初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萧晚忽然叫住了她。
“林初姑娘。”萧晚试探着问,“是统领让你来看我的吗?”
林初觉得这时候否认反而显得虚假,就转回了身,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统领怕她亲自来你会紧张,所以喊我来了。”
萧晚闻言果然挺开心的,她低头也笑了笑,对林初说,“请你帮我回禀统领,谢谢她。当然,也谢谢你!”
“谢统领是应当的,谢我就不必啦,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萧晚仍然笑着,不过笑意里多了点哀伤。在林初踏出房门之前的一瞬,依稀听见萧晚自言自语似的说,“不过挺怪的,我醒来后总是觉得,好像把什么很重要的人给忘了。”
林初当然知道萧晚所指是向子芸,她猜想,大概是向子芸用最后一点灵识的力量把萧晚的记忆也带走了。向子芸是个明事理的人,她知道把那些记忆留给萧晚并没有什么意义,反倒有可能为萧晚惹来祸端。
知道自己也不能与萧晚多说,林初狠了狠心,抿着嘴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