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陵西塞,霁风朗月。
屋外,幽光无影。
屋内,烛火盈盈。
……
“救我啊……救……”
忽然间,血瀑垂天而下,蛟龙飞腾嘶吼。
眼前,尸臭难闻。
脚下,白骨累累。
路,如甬道一般,阴森诡异的尽头,闪着虹光。
“逃!”
“快逃!”
李长安心里默念,起身一个趔趄,被绊倒在地,无妄的眼眸里,闪过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他趴在地上,抓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啊!”
李长安立即甩丢出去,惶恐至极,吓得人喘不过气来。
“前有深渊,后有恶龙,何解?”
“难道是死局?”
“就这么白白死去?”
李长安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疑问。
他猛地蹬脚,从梦里惊醒,恍然定神后,才缓吸一口气。
“原来是梦,自己还活着!”
李长安翻起身子,茫然四顾,清幽的月光洒在窗棂上,光影交织。
他踟蹰一会,回想过去。
……
李长安本科金融专业毕业,刚入职五个多月,攒了五万块的票子,对于苦逼的应届毕业生而言,可以算是一种小富即安的状态。
他暂时不想成为一个房奴,只想潇洒几年,至于女朋友,只能随缘了。空虚寂寞了,也可以找个女人玩玩感情。duqi.org 南瓜小说网
现在刨去开房吃喝的花销,手里还剩下四万五千块。
他开始琢磨着,将全部资产投入A股市场。
“赚钱是唯一的信仰!”
再说,以医疗股的前景和涨势来看,短投长投都有很好的收益。
“砸吧,金融人,金融魂,金融人投机都是人上人。都说韭菜一茬又一茬,但绝对不会是自己!”
李长安信心百倍,那长阳拔起,红色大柱子让人激动澎湃。
K线走入上升通道,利滚利的倍数增长,让人上头。
刚打开盘口一看,一片红,主力进去了。
正准备加几手进去……
大学铁哥们拨来了视频通话,一阵流氓言语后,开始聊到低吸策略。
妙啊!
李长安一阵欣喜,证券投资圈的内部消息,带劲!
人家老爸,可是北美券商机构里工作的股市牛人。
这……消息绝了!
正经人谁不明白,今天潜伏进去,等第二日开盘,直接封板。
后面就只需要躺板了,牛逼克拉斯!
若是有幸遇上了100点的长阳,恐高症都犯了,秋天的第一万杯奶茶妥妥的,没有一点的问题。
这种消息,砸钱投进去,便是翻身土豪的机会。
暴富即将成真,心里美滋滋!
那世界名模,全能艺人,个个舞手弄姿,都是流水钞票的主。
你有钱,对你千娇百媚,乖巧风骚,酥骨的温柔乡啊,刺激!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多么奢侈,多么享受,等这回赚了股资,效仿一二,勾栏听曲,好好享受一番。
锦衣深巷,醉酒酣畅,胯下娇人,夜夜销魂,这才是真正的累并快乐着。
关键是,钱不够,莫要错失良机。
李长安打开手机应用商城,下载了好多个网贷软件,一通操作,录脸验证,在网贷平台上凑了几十万,砸了两万股。
然而……
股市不讲武德,被套进去,山顶站岗,一片绿油油,天台排队的心都有,比被人戴绿帽还难受!
几个交易日下来,这点数,跌破抄底,暴富无望且不说,人生也无望了。
李长安下班后落寞无语,钻进KTV唱吧,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眼前,土坯墙上的泥巴脱落,结着白色的蛛网,苍蝇在网中奋命挣扎,黑鼓鼓的蜘蛛跟着丝网一同摆动。
李长安的内心被深深刺痛,谁都在为生活挣扎着。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他露着一副黑人脸问号的表情。
穿越了……
李长安再次回想,头有些痛。
脑海里的记忆翻涌,如长江后浪推拥堆簇而来。
李长安,字太轩,号白甫居士,年少有为,官拜大陵王朝的翰林院书生,也是武郎府的挎剑名客,赫赫威名,羡煞一众官僚政客。
“莫不是魂穿在了一个同名同姓人的身上,还是个大官?”李长安皱着眉头会心疑惑道。
风光无限?
李长安的神情随之漠然。
曾经那些鲜衣怒马的场景,已而化为泡影。
真是倒了大霉,穿越都能遇上这么糟心的剧本。
李长安心想:“看来又得从小卒过河做起,打怪升级了。”
流放西陵荒塞,沦为田民,心有不甘。
曾经和网红大咖一样,是整个大陵的流量担当,关注聚焦的热点之一,无数人艳羡。
而今却草草收场,让那些朝堂上的狗官们有了讥讽的谈资,与那些花街柳巷里的卖肉娘们,一唱一和,糜烂通宵。
唉……
春风得意时扬名朝野,身遭变故时落井下石。
风动烟散,人走茶凉……
李长安的眉头紧锁,过往清晰浮现。
夜渐深,他辗转反侧,不是因为穿越的懊恼,而是李长安的一手好牌,被打得稀烂!
他摇摇头,无奈地苦笑。
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手牌打得稀烂,丢金融人的脸,背负一屁股的债务。
李长安轻声叹气道:“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当务之急,关键是如何洗脱李长安身上的罪名,这才是重中之重!可话又说回来,洗脱哪有那么容易?而今棘手的问题,就是回到大陵京都,查出事情的真相。
李长安运用逻辑思维,推演事件的经过,逐渐理清了思路,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以他现在的学识和见闻,夸口是大陵王朝的金融泰斗,一点也不过分。因为大陵王朝的文明,没法跟社会主义文明相提并论,那些现代经济学家的理论,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懂,他们赚钱,还只是停留在基本的物钱交换层面。
最遗憾的是,没能多了解一些刑侦探案的理论知识,帮助自己翻案,不过,以现代人的思维,翻案不就是手拿把攥的小事,基本属于小case。
“等翻了案,锦衣朝堂,遍访山河……”
人要有梦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翻个身吗?
李长安不屑一笑,睡意渐渐朦胧,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天明卯时许,李长安醒来,伸了个懒腰,从破木板床上爬起,走到屋门前,透过门缝望见,押解他的大陵军卒俨然齐整,威风凛凛。
话说大陵王朝乃是礼仪之邦,读书人的社会地位颇高。
虽然李长安已经沦为田民,但押解的军卒对他依旧敬重,毕竟高举翰林院都是他们曾经的梦想,李长安实现了,就算是高人一等。
况且,眼前的这少年,还是武郎府的三品挎剑护卫,拿本行比,都有不及之处,相差的境界就是百里开外了。
读书人的秉性,见不得官场的尔虞我诈。
李长安亦如是!
朝野上下的那些老骨头,恨他李长安入骨。
三个月前,京都国库拨出银两,要与东海汕州市的通行宝钞局进行银票汇兑,以促进京都之地的商品流通,增加国库的税银收入,实现大陵的繁荣与昌盛。
提到银票汇兑,不得不讲,这是海洋商贸的必然结果。
李长安一时恍惚,这是要走资本主义的道路么?
他眉头一眨,内心里告诫自己道:“这里是没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更谈不上民主与科学。”
平静的内心稳如老狗,盘算下来,只要监银一案查明,李长安这个糊涂蛋,又是那个锦衣少年,到时候风光无限。
天不生我李长安,暴富万古如长夜!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逆风翻盘,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国库的银监提司权烨言禀圣上,翰林院李长安精通文墨,又有下海商贸之旅,是此次监银大吏的不二人选。
大陵圣上一听便喜,满朝文武皆是举贤唯才,给小辈后生成长历练的机会,再斟酌他的功力境界,三品挎剑护卫,定是能当大任。
圣上下旨,册封李长安为监银钦差,押送银锭,奔赴东海汕州市,联通大陵王朝的钱币汇兑。
李长安年少气盛,心怀青云,领旨后亲自前往国库,盘点银锭装车,辗转钱庄,票号,横渡武陵江,一路东进,抵达东海通行宝钞局交付汇兑。
开箱验货发现,银锭以假乱真,三十万两真银,不翼而飞。
事件上报京都后,立案督察,御史长司徐孟达亲巡查办。
惊天迷案,一无所获,卷宗定性为妖物作祟,笔录撰注,收纳归于大理寺卷阁。
李长安自然而然,以失职之罪,深陷牢狱。
圣言虽重,但也难违大陵律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有些夸大,但也不乏其精髓所在,一国十三洲,律令都以严格恪守为准。
大陵圣上也无保全之法,便以有功于国为由,将他削官为民,发派西陵,躬耕余生,非特诏不得回京。
辰时二刻,破门缝里传来声音。
“少翰林,我们该启程了!”
李长安脸色一僵,迈步间听见沙土的摩擦声。
俄顷,铁甲红袍的将军踏入屋内,紧随的两名甲兵,一人手中提着一副手铐,一人手抓两个大饼,提吊一壶黄釉沉缸老酒。
押解西陵的将军摆出恭敬的姿态,憨厚道:“少翰林,得罪了,国法不可违,手铐还需要戴上。”
李长安伸出双手,静听铁铐撞击的清脆声。
手铐的冰凉,让他一时有些不适。
一手提吊老酒的兵甲扒开壶塞,递过大饼与酒壶。
将军轻点头。
“少翰林,将就一下,临近西陵地界,肉食稀缺,只有杂粮了。”
李长安稍有羞赧,轻摇晃头。
“哪里哪里,我乃有罪之身,有酒就已经承蒙将军照顾了。”
李长安拜拳谢过。
将军拜拳还礼。
李长安心想,得先在西陵立根,方有机会前去京都洗白冤屈,破了疑案。
他上了囚车,将军骑马开道。
大约赶了半日的车程,傍晚时分抵达西陵。
巍然的城墙耸峙,正对着万里黄沙,西山未尽的余辉里,映着片片晚霞。
李长安紧跟兵士,迈步走在西陵的寒风中,前往都护府。
到了都护府,将军就了餐食,签了文书,领兵前去京都交差。
临走时,李长安执笔书文,向父亲交代了一切。
等日后父亲在京都皇帝那边处理妥当,就可以奉诏回京,查理监银一案。
不然私自跑回京都,触犯大陵律法,又是罪加一等,小命不保事小,连累门庭事大。
李长安问候西陵都护府的府官大人之后,以田民的身份开始谈论。
讲及大漠风情美景,他张口便来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府官大人思量一霎,拱手大赞好诗。
如此看来,这千古名句,在这大陵王朝最能耍酷。
倘使李长安想庸庸碌碌过一生,倒也不算太差,官配的八亩平川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习陶翁之雅兴,悠然见南山,可甘心吗?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修仙做王爷,不都是的剧情么?
李长安突然窃喜。
他想道:“这里的哈密瓜拿到京都去买,那岂不是赚发了,供小于求,这他妹的就是垄断行业呀!”
李长安气愤地咬了一下唇,这专业病怎么还不改?
府官大人,虽无大才,但绝非妒贤疏才之辈,那种淳朴厚实的言谈,让他十分敬重。
相谈甚欢。
府官大人盛情邀请,去他的府邸休歇几日。
李长安一想自己的境况,就讨个便宜买个乖,与府官密切交往,笼络好关系,以后诸事好办。
正所谓,朝里有人好办事,好歹人家也是西陵都护府的府官大人。
李长安与府官大人同行乘驾马车,不多时,到了府官大人的府邸。
移步转过回廊,登入正堂。
府官大人安排管家,筹备晚宴,款待李公子。
李长安一脸客气地说道:“大人,莫要破费!”
说罢,他随府官大人落座,丫鬟斟满温润的茶水,嫩绿的茶叶浮荡在杯中,沁人的茶香扑入鼻中。
很难想象,在这大陵王朝,落难发配的自己,还能有这待遇。
哪个贬谪受罪的人,不是大刑伺候,这文明开化的程度,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法治社会可以媲美!
思忖之间,府官大人笑着嘱咐道:“李公子,为公你称大人,私下称呼姚兆即可!”
李长安自懂礼仪,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当即应道:“直呼其名太显粗鄙,那我便唤你姚府官。”
姚兆等李长安语落,点了点头。
熟人相见,自知其好,李长安与姚府官算是有些面缘,聊天多以基本的喜好家世为主。
话尤未断,菜肴已经备好。
姚府官呵笑摆手,边吃边聊。
酒足饭饱思欲,以前都是吃完饭后去散步,去城市的霓虹中领略一下都市丽人的风情,酒吧里的JK小短裙,长腿黑丝翘臀,不知这大陵西塞的女子是否独具异域风情?
据他多年来的经验推算,想必应该不会穿衣漏点,但那令诸多皇帝痴醉的西域美姬,应该是有的,期待满满。
况且,京都父亲那边,估计最快也要半月才能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