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 不解

赵青塘实力增长得极快。

身处逍遥游,分为前返虚,后渡劫,先凝结虚之小界,灌注自身所感悟的道意规则,由无到有,在经历九次天雷淬体,渡生死劫难,劈开虚之小界,从有到无,借助其中规则完成生命蜕变,窥得见长生的天扉。

这般境界,寻常地仙便是千年渡上一次劫难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裴夕禾当初跌落仙刹时赵青塘初为三劫地仙,短短十几年便提升至四劫地仙,实在是天资卓绝之辈。

而当年因为赵晗峰需得护持自己渡劫,险些叫小师妹遭了韩梵的算计毒手,也叫他一改懒散,日夜刻苦修行。

如今他以雄厚的法力张开三尺道场,宛如化作一缕光般地穿行于天幕间,无数因为极速而带来的罡风都无法没入道场中来。

裴夕禾和端坐在其肩头的狐狸丝毫不需要应对些什么,纯粹靠赵青塘护佑于内,按照此刻的速度,不消一日便可横跨地域而去,重归云间草庐。

狐狸在她的肩头上得意地摇着尾巴,自那邪修被姜姮以雷霆手段降伏,泯灭肉身,打碎元神,镇压魂魄之后,赫连九城就觉得他的好心情可以延续上好几年。

邪修可以是人,可以是妖,可以是天地之间的其他生灵种族,为了修行,走上歧途,因果血孽缠身,以恐怖扭曲之法增进修为,泯灭天道贵生的真意,为诸天生灵共敌。

想也知道那邪修的魂魄会被如何一次次地搜魂,直到魂力孱弱,再被处以什么雷霆轰杀,烈焰焚烧的极刑。

反正这邪修越惨,记仇的狐狸就越高兴。

他狐狸眼眯着,身后的尾巴摇得欢快,几番拍打到了裴夕禾的后脖,只觉得今天的太阳真是明媚,这身侧飞速流逝的云气也是唯美轻盈。

畅快啊。

裴夕禾偏转头瞧见了他这得意的模样,心中不免生出了些好笑来。

从赫连九城的口中她也已经得知了那逍遥游的邪修正是当初逼得他狼狈逃窜,最后才捡回一条狐狸小命的黑手。

大仇得报的滋味她也体会过,那种心里为之一清的舒畅,裴夕禾也能理解,不曾出言降其兴致。

由他吧。

她抬眸看向赵青塘一处,他维持着道场的张开,却御空如意,浩浩乎如冯虚御风。

她的师兄赵青塘精采绝艳,天赋盖世,本就该扶摇直上,一路登仙,又是身处天虚神州这般的修行大世,未曾有灵气枯竭的遗憾。

或许不过千年便能窥得羽化仙的机缘所在,飞升而去,不该的,不该如那时光大阵具现的一道未来中那般,殒命在浩劫之中。

裴夕禾微垂眼帘,闪烁起几分不明的光,她很想见到师傅。

如今的她也不过刚过半个甲子的年岁,虽得金乌传承,几番生死历练,可论及阅历经验都比不得已经沉淀千年的赵晗峰。

师傅若能知晓那大阵中所呈现的一切,或有更加妥贴的办法,或可逆转乾坤?

她按捺住自己急躁的内心,深吸了口气,心中急不得,如今距离劫难,那赤色眼眸主人苏醒的时间还有两百多年,一切应当还来得及。

狐狸处在志满得意的心绪,赵青塘在驾驭道场疾驰,都没有发觉其情绪的波动翻涌。

而过了七八个时辰,眼前的景象已然变移,裴夕禾的眼中浮现起了几分熟悉和眷恋。

这万重山上的云间草庐,是她第一个意识之中可以被冠以家这个概念的地方。

一老者于云间之上,已然是在静候他们的归来。

“师傅,徒儿带着小师妹回来了!”

赵青塘大喊一声,带着裴夕禾落定之后才收起道场,朝着赵晗峰所在走去。

裴夕禾难掩笑意,道:“师傅,我回来了。”

赵晗峰眉宇柔和,面上带着慈祥和长辈的端正关怀,眸子微弯道:“回来便好。”

裴夕禾唇齿微张,已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将仙刹之中的那八字箴言和时光大阵的蹊跷一一告知,可却突然福至心灵。

修者的这种感觉绝不会空穴来风,往往是一种预兆。

不该说,她的脑海之中闪现这个念头来。

世上天道制衡,万物皆有因果,能真正斩断一切,不沾半点的便是在金乌传承记忆之中的古仙真魔妖神都是少之又少。

未来之象事关一界的命运,所牵扯甚大,所携带的因果线难以估量,或一界生灵尽数系于其上。

裴夕禾全因自身九九命格过硬,天命所归,无惧因果反噬,才会毫无影响,可刚刚开口的那一刻有一股神秘力量在阻止。

师傅师兄固然天赋绝世,战力资质在天虚神州堪称顶尖,自身所汇集的气运也决计不低,可终究是未曾完成羽化仙。

如果知晓不该知晓的未来之果,必定搅乱如今之因,带来更恶之果。

不可说。

她唇瓣相合,想说的话咽下,赵青塘倒未曾察觉,赵晗峰心思比之更为细腻,瞧得小弟子该是有话想说,还颇为急切,为何突然闭口不谈?

他笑道:“如有所想不通的,可与师傅师兄一同分担。”

狐狸站在裴夕禾肩头,自然知晓她想说什么,可突然闭口,他也猛地想起了老祖曾抱幼崽时的他道:“种因得果,亦是因果生因,万千变化均非固定,九城啊,你身为九尾天狐,来日必可沟通玄听,直达天意,需牢记因生果还是果生因,一念起,万种般若。”

遂也不言语,当只哑巴狐狸。

裴夕禾道:“徒儿心中有惑,想请问师傅。”

赵晗峰回道:“问。”

她微抬头,同赵晗峰正视:“若此界天地倾覆,劫难当前,本可突破境界羽化而去,成就仙身,师傅为何要压制境界,始终不突破?”

“我知晓师傅是为大义,是为天地,可,心中终有不解。”

为天地牺牲自身,大义又悲壮,裴夕禾同样敬仰其所行所想所做,以己度人,她自认无法做到,她从来都明白这一点。

思维有差,角度自然不同,她无法同大阵之中那欲要补全天幕而燃烧自身的宗师们完全共情。

故,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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