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浧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气息也随着血液的流失快速微弱了下去。
可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钟璃。
仿若再看不见其他人。
周遭的喧嚣都在瞬间褪去。
他的眼中唯独只剩下了一个点。
他这样的专注让祁骁发自内心的不悦。
钟璃却在祁骁开口之前拦住了他。
钟璃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下马后缓缓走到了耶律浧的跟前。
她跟耶律浧打过多次交道。
却是第一次站在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他。
耶律浧眼中不再是让人心惊的野心。
而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寂寥。
钟璃蹲下和他视线平齐,白皙的手落在了破云的一端。
破云一出,耶律浧必然会当场气绝。
钟璃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准备好了吗?”
语调平静和缓,不像是在面对生死相搏的仇敌,倒像是故人在闲话叙旧。
耶律浧很勉强的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算笑的笑,哑声说:“能得王妃相送,毕生之幸。”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中复杂,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走好。”
语毕,手上猛地用力。
贯穿了耶律浧胸腔的破云破空而出,在空气中带起一阵血花的同时,死撑着的耶律浧也应声缓缓倒了下去。
祁骁接过钟璃手中的破云。
拉着钟璃往后退了一步,眼底有些阴测测的,可到底是没说什么。
耶律浧已死,北漠剩余的残兵败将,就彻底成了不成气候的废物点心。
除了个别负隅顽抗的,基本不用怎么费心,不到一个时辰,轰烈开场的大战就趋于平静。
祁骁一身血污站在平息过后的战场上,沉默了片刻后对着身边的徐久林说:“命人将萧鼎王的尸身收敛好,就地厚葬。”
于立场而言,耶律浧是祁骁必须杀死的敌人。
可从个人角度来看,耶律浧也是祁骁敬重的对手。
对认可的对手,祁骁从不轻慢。
钟璃得知祁骁做了什么,沉默良久后无声笑了。
这样也好。
耶律浧活着的时候,梦寐以求的事情是入主中原。
如今得葬身在此,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夙愿。
津南一带战事结束。
祁骁和钟璃没能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原地修整几日后,祁骁就再度领兵绕去了北境后方。
北漠成为了历史。
下一个,就轮到北境了。
北境之战本就胜算很大。
有了祁骁的加入,基本上没什么悬念可言。
钟璃出门太久挂念家中幼子,没理会祁骁的各种暗示,短暂修整几日后就打道回府。
塞巴一族这次帮了大忙。
钟璃本打算分道扬镳后,再想别的法子好好谢谢赤珠的。
但是赤珠却主动提出想跟着钟璃去京城玩儿。
所以回程的路上,还多了一个人。
只是赤珠嘴上说的是跟着钟璃去玩儿。
但是心思却明显不在钟璃的身上,时不时地一直回头看。
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钟璃好笑的看着不住往后张望的赤珠,忍不住打趣。
“你这是在看什么?”
赤珠念念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目光难得地有些闪躲。
“没看什么。”
钟璃顺着她张望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有数的同时,还有些好奇。
前几天钟璃就察觉到了,钟离流和赤珠之间不太对劲。
钟离流似乎单方面地在躲着赤珠。
钟璃尝试着问过,钟离流言辞含糊的也说不清楚。
对钟璃无所不言的赤珠也难得地含蓄住了心思。
也让钟璃越发的好奇。
这两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赤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太留意钟璃眼中的探究。
过了好一会儿,钟璃都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她却突然说:“阿璃,你们大褚人提亲有什么讲究吗?”
钟璃缓缓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提亲??”
赤珠认真地点头。
“对,提亲。”
钟璃自己是没被提过亲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一些相应的习俗。
她努力回想着把自己记得的介绍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赤珠明显很为难地开始皱眉。
钟璃好笑不已。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赤珠没回答钟璃的话,反而是自顾自地小声嘀咕。
“这么麻烦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不行吧?”
重点是钟璃说的小定聘礼什么的,那都是要银子要物件的。
她临时起意跟着钟璃去京城,除了几张大额银票外什么也没带。
这可怎么去提亲?
赤珠愁得真情实感。
钟璃被这种古怪的情绪感染,好奇得不行。
“不是,你是要帮人提亲吗?”
据钟璃所知,赤珠在塞巴族中是没有心上人的。
她突然问这个,钟璃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帮别人问的。
谁知赤珠听了却想也不想地摇头。
“是我自己想问的。”
早知道大褚繁文缛节多,可赤珠是真的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赤珠发愁得不行,低声跟钟璃打听。
“镇南王去给你提亲的时候,带了多少聘礼?”
钟璃眉梢微扬,要笑不笑的。
“没有。”
半袋子小米她就得了个傻男人。
哪儿有什么聘礼?
赤珠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眼里一亮,压抑着兴奋说:“那你们家对聘礼有什么要求吗?”
钟璃狐疑皱眉。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
看钟璃不说话,赤珠有些急了。
她急急地说:“你跟我说说,我回去好准备啊!”
钟璃惊了一下,差点连手里的缰绳都松开了。
她为难地看了赤珠一眼,一言难尽地说:“我已经嫁人了,用不着聘礼。”
再说了,就算她没嫁人,也不可能收赤珠的聘礼啊!
赤珠这才明白她误会了,着急地解释。
“聘礼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大哥的。”
钟璃这下是真的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她目光呆滞地看向赤珠,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赤珠似乎也有些尴尬,长叹了一声才说:“我占了你大哥便宜,于情于理都是要负责的。”
她本想找钟离流商量的。
毕竟聘礼也是给钟离流的。
但是钟离流始终都躲着她。
赤珠想着钟璃和钟离流是兄妹,二者的想法应当差不多,这才来找了钟璃。
钟璃顿觉九雷轰顶,心里咔嚓一声有什么碎了。
赤珠的话歧义实在是重,钟璃心神不定之下甚至恍惚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赤珠和钟离流什么时候就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钟璃有心想找钟离流问问情况。
可赤珠和钟璃几乎寸步不离。
钟离流又跟躲什么似的躲着赤珠,一路上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等到了京郊,赤珠着急进城先走了。
钟璃才终于找到了机会把钟离流拉来问情况。
听完钟璃的话,钟离流的表情定格成了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说:“她说要给我准备聘礼???”
钟璃颇为艰难的点头。
看钟离流这神情,她更好奇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儿了。
钟璃斟酌了一下,极力委婉了一下言辞,才说:“赤珠说,占了你的便宜就要负责,所以希望我能劝劝你不要逃避现实,所以……”
钟璃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眯着眼睛认真地说:“你到底被她占了什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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