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穆家的车,坚定支持卫焕，自然在话语里，对他多有推崇。
但不是穆家的车,而是东北军安排进来的领袖车,里面也不是没有和穆家立场不同,更倾向于柴司令的领袖车。
这些领袖车，执行的是军团的命令，对卫焕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这两天相处下来，也改变了想法。
要知道,卫焕才20岁,即便实力强大,可在其他人的眼里，还是一个挑战世界的新人。
这里面,也不是没有心里对卫焕轻视,凡事都忍不住想要指点，或者点评一下,倚老卖老的车长。
但这两天过去后，他们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口风已经发生变化。
“还以为今天出发，要出点乱子。
昨晚天降流浪怪物,刷新了一个比足球场还大的蜘蛛BOSS,毁了100多辆车。这个损耗不高也不算低,好几百人集中了力量谈判,足以对领袖车生出一些掣肘。
我以为卫焕答应见面,会扯皮谈判，没想到却风平浪静。就这魄力，以他的年龄段,可从未见过。就是西南那边的尤五一，恐怕都没这本事。”
“尤五一可以做领袖车，但做不了主领袖车，他太善良，还有年轻人的天真，提他做什么？”
“只是感慨，卫焕和同龄人差距有多大。”
“卫焕强，他车上的两个穆家人也不差，听说穆家的四级车和三级车也在我们中间。”
“你是说，穆家架空了卫焕？”
“穆家不会这么做，架空卫焕只会得罪天才。从行事风格就知道，卫焕这个人宁死不屈，极有自己主意。穆家我并不讨厌，但过于强调团结家族血脉，在我看来家族里缺了些血性。穆家几位出来的人，都是翩翩君子，在这世道，守城足以，但想开疆扩土，就远远不够。”
“卫焕与穆家，一个是那坚韧钢硬千锤百炼的枪杆，另外一个就是无坚不摧的枪尖。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契合，穆家要发达了。”
“你说的没错，有穆家，卫焕一定能到最前面，我们定要多和卫焕联系，留有好感。”
“这卫焕不好亲近，但微末时，他车上的成员必定会是心腹，我们与心腹来往，也同样可以。”
“好提议。他的命令我们若是每次都能完美执行，待他得势，这就是我们的投名状。”
“对，嫉妒并不会让人面目全非，在这世道，嫉妒只会自断前程。”
“对人才的感情投资，也是投资。”
……
卫焕并没觉得指挥上有什么变化。
但穆重和穆堂哥，却能够感觉到，命令往下传递的时候，顺畅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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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这种感觉，都没有了。
命令下去，得到的只有“是”的回应，没有任何一点质疑声
，就被推广开来。
而这种变化⊕_[(，堂兄弟两人也很清楚。
就是卫焕昨夜里拒绝谈判后，成功给了所有人，他强势的印象。
对于真正的军旅人而言，这种不容动摇的指挥力，最能征服人心。
当领袖又不是当政委，哪儿需要费那么多的口舌。
再说，安抚人心这种事，不还有穆重吗？
昨天卫焕虽然拒绝了谈判，但在安排弃车人员上车的工作上，又做到了极细节的程度。
穆重和穆堂哥分批和这部分人员视讯见面，聊到了弃车后可能面临的困境，但也告知了他们完成三级公路考核后，更多的好处。
而且人类在三级公路的公共区域，建设了很多的城市。
城市里不仅仅有车驻扎，还有很多楼房和工作岗位，都可以接纳没有车的三级考核者，工资可比一级公路高多。
是的，没有了车，就没有了继续前行的未来。
但实际上，又有多少人真能继续往前走？
这些人连独自面对三级公路的能力都没有，他们一开始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在三级公路谋些工作而已。
卫焕和穆重，一个打硬拳，一个细致安抚。
一套组合拳下来，今天一天的进军，顺利无比，甚至比前两天还要顺利。
下午5:30，大军停止前进，按照前两天的要求，熟门熟路的扎营休息。
做好了晚饭的柳成志，先将车员的晚饭交易过去，然后摆上餐桌，来叫卫焕等人用餐。
穆堂哥和小志留下值班。
卫焕推着穆重的轮椅，身后跟着看向卫焕的眼神，愈发敬畏的孙怡灵。
晚饭很多丰盛，但吃的很安静。
行军途中，大家神经紧绷，吃饭确实只是为了活着，即便柳成志用了不少心思，大家也吃的不多。
不过吃到一半，智能管家通知有车员发视讯过来。
卫焕就在餐桌边上，随手打开。
视讯里，是许青强的脸。
许青强昨晚上才饱餐一顿，气色很好，说：“我晚上想离队行动。”
卫焕沉默地等他继续说。
许青强就说：“我对食物很敏感，你知道我的食物是什么，除了人以外，我什么都敢吃。就是你的行尸亡灵，除了作为人的部分，让我觉得恶心，但作为一个扭曲的疯子，事实上我觉得它很好吃，就像抹了豆腐乳的精面馒头。”
一旁听着的穆重，放下了嘴边的筷子。
孙怡灵想到什么，蹙了眉。
只有柳成志喉结滑动了一下，有点跃跃欲试。
许青强成功恶心了众人，脸上多了顽劣的笑。
接着说道：“当然，对我而言，口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吃下去的能量，能为我提升多少。在判断食物能量的多少上，我总有一种特别的天赋。”
卫焕听到这里，神情一动。
许青强果然接着说道：
“我始终觉得，有种特殊的食物香气在引诱我，比你的亡灵还要香，所以我打算去看看。”
穆重也想到了，蹙眉：“是暗兽，也有可能是很强的流浪怪物。强哥，你的能力，可以搜寻强者？”
许青强点头：“对，强者的味道，隔着几千公里，都能飘到我的鼻子里。我提前感知到，可以避开他，也可以吃掉他。”
说完的许青强，深深地看着卫焕，说：“一开始你想做什么，我没看懂。你应该直接说，你要引诱暗兽小队出手，杀完所有的威胁，也就安全了。
你早点说，我可以给你指路。
最香的那个味道，在这条公路的尽头。同时在这条公路的几个区域里，我还闻到了次一级香的气味。
卫焕，想不想狩猎？”
这真是一个难以拒绝的邀请。
卫焕并不是一个被动等待的人，这样的“请君入瓮”阳谋，其实也是一种化被动为主动的手段。
如果可以主动出击，他是千万个愿意的。
“可以。”卫焕几乎没有迟疑地点头。
倒是穆重，提醒了一下：“我们离队，恐怕会有不好影响，我们是主领袖车。”
卫焕看了一眼许青强，看到了他眼里的挑衅，像是在问他，敢还是不敢？
卫焕没有受到激将法，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点头了。
他对穆重说：“让穆堂哥他们顶上，我们天黑后出发，天亮回来。”
穆重看着许青强蹙眉，这行动不符合一名合格的军官该有的行为。
但他是军团军官，同时也是卫焕的副车长，更是不离不弃的婚姻伴侣，他们必须站在决策上的绝对一致。
穆重迅速地调整心态，点头：“好的，我这就去联系。”
许青强得到回复，扬了扬眉，关闭通讯前，说：“你的修罗马能给我吃两头吗？”
卫焕沉默看他。
许青强不掩饰自己的觊觎：“很香，尤其是大个儿的，都是能量。”
通过信号，卫焕看不见许青强眼里的绿光，也感受不到那种掌控亡灵时候的联系。
但饲养一头恶魔，确实是卫焕心里想要的尝试。
所以他点头：“可以。”
结束了通讯，穆重饭都没有吃完，就去忙碌顶替的事宜。
穆家这次派了两辆领袖车过来，一辆是四阶车标准车，一辆是三阶高级车，再加上两名序列四的挑战者。
没有暗兽小队袭击的前提下，临时顶替B组车队的主领袖，绰绰有余。
就是每半年，国家进行的总动员，安排进来的领袖车，也不过就是这个水准。
再说，卫焕去主动狩猎暗兽，也是降低风险的一种办法。
有他迎上暗兽，留下的领袖车只用对付流浪怪物，还能一劳永逸，穆重思来想去，除了不符合军事行动的章程，从各方面而言都是最好的办法。
“这个许青强信得过吗？”
最后，就剩下这一个疑问了。
“他15岁那年，挑战世界降临，父母选入公路考核就再没出来。那年国家建成大量福利院，收养失去父母的孩子。
许青强没有参加中考，辍学五年后，达到挑战世界标准，进入挑战世界觉醒罪犯序列。
没有用处的职业，导致他只能走赏金猎人的发展方向，一直到被璐姐收留，生活才好转一些。
许青强的遭遇很可怜，但这个时代，和他一样遭遇的人非常多，他不但职业危险，性格偏执，还有一些自毁倾向，很喜欢冒险。
就像他说的，他出没的地方，危险度都很高，大概和他具备狩猎天赋有些关系。”
穆堂哥把许青强的资料找到，念给卫焕听。
目前来看，这个人的可信度并不高。
不过穆堂哥转口又说：“但许青强这个人，非常够义气，他车上的人，都是福利院的同伴，与他的能力非常不匹配，但一直到现在，都跟着他。要不是这次回归是为了冒险，他的车上本应该还有两个更弱的车员。
而且我们了解到，许青强在进入挑战世界前，曾经说过要加入挑战军团，还花钱去挑战馆学了农夫序列的真兵战技。
可惜罪犯序列，是唯一无法进入挑战军团的职业。”
穆堂哥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有些唏嘘。
不是因为许青强，而是为千千万万如同许青强这样，空有一身抱负，却总是被命运戏耍的苦命人。
“所以，这次行动是有一定的风险评估，我的建议是将他的两个兄弟安置在我们的车上，希望您能批准。”
卫焕深深看着穆堂哥，就在穆堂哥以为自己是不是触到卫焕的逆鳞，让他以为自己手段阴险，甚至会引起卫焕对整个穆家芥蒂的时候。
卫焕却点头：“可以，你直接告诉他，信任需要基础，但我很愿意尝试。”
穆堂哥听的眼睛一亮，实在是喜欢卫焕的性格。
堂堂正正的，就算手段也亮出来。
而且卫焕说的没错，信任就是需要基础，坑过人的许青强，凭什么空口白话的就要别人信他？
和这种听劝的上级共事实在舒服，穆堂哥转身离开的脚步轻快，几乎可以想象未来的每一天。
天黑了。
所有人在吃过晚饭后，都进入了职业神殿训练。
也有一些人觉得赶路太累，天黑后就直接睡下。
过去了几天，大家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灾难来了，躲也躲不掉。
挑战世界直接在你脑袋上刷新怪物，就算领袖车在自己身边，自己也少不了挨上一顿打。
所以与其心惊胆战，等着那随时落下的“另外一只鞋”。
还不如相信自己的运气，只要比旁边的车好上一点，就够了。
这种想法也透着一种适应。
既然无法改变大环境，就要调整自己。
这没什么不好，
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一辆辆的车里，是一栋栋的小房子，入了夜就是安稳的家。
闭上眼，躺在床上，彻底地放松下来，灵魂已经在职业神殿里遨游。
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在黑夜里低空飞行的两辆车，在空中完成了一次交接。
随后一辆车，坐镇中军。
另外一辆车，则缓慢加速，直至化为夜晚的流星，消失在车队的远方。
许青强带着人和自己的车，直接回到了卫焕车上。
不但不介意卫焕把他们叫回来，留下两个兄弟当“人质”的行为，反而挺高兴兄弟们有人照顾。
“你们回房间休息去，今天晚上有得忙，好几个地方都香的不得了，以为能瞒过我的鼻子？希望是暗兽，高星暗兽吃起来最香。”
许青强撵周勇和林旭上楼，自己直接到了穆堂哥面前，跟着他去了驾驶室内。
卫焕在驾驶室里看见了许青强。
许青强进来后，看了一眼坐在主驾驶位的卫焕。
两人没有说话，许青强去了自己的车位上，一屁股坐下，随后整个人就像抽了骨头似的，漏气般的瘫了下去。
“你老婆呢？”许青强问。
卫焕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车外。接上许青强后，他们就停在了原地，现在就等着指路。
许青强见卫焕不搭理自己，只能又说：“我是说穆车长，他今天晚上不在吗？我能找到的可都是大东西，那个恶魔遗迹你知道吧？我就是闻着味去的，一般的垃圾货色都不值得我去找。”
这样说着，许青强的目光落在了卫焕随手放在操作台边上的黑棍，目光有些活了。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林旭他们说过，卫焕去过恶魔遗迹，大战一场后，关闭了遗迹。这说明里面最后的宝藏落在卫焕手里了，就是这根黑棍。
是什么级别？传说装备吗？伪神器还是神器？
一级公路的最高级别，应该也就传说吧？
即便，那是25块藏宝图凑出来的大型遗迹，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神级出现在一级公路，会引起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许青强会好好说话，卫焕也才好好说话，“他一会下来，我们先出发。”
“好吧，这边。”许青强抬手，像是随意指了一个方向，轻率的过分。
穆堂哥看了卫焕一眼，然后对智能管家吩咐：“全速出发。”
“是，穆主管。”
许青强猛地转头：“你有职位了？”
穆堂哥说：“是的，内务主管，现在你在，我正好和你聊一下车上的DKP制度，车上仓库里的物资，对你开放95%，积分足够后，你可以随时替换。”
许青强来了兴趣，伸手：“物资清单给我看看。”
没有人不对卫焕车上的物资感兴趣，他一个人几乎拿走了一个军团一年获得的黄金宝箱数量。
但比起军团动辄千万的人数，
卫焕车上却只有12个人，黄金级的装备，在外面价值数亿，在这里却只要贡献点。
光是这一点，许青强想明白后，离开的想法就淡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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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堂哥给许青强开放权限，他登陆自己在车上的系统，就可以直接看见库存。
卫焕屏蔽了所有钻石宝箱的物资，许青强看到最好的，只有铂金宝箱物资。
第一个就是【铂金魔笛】。
看着这个，许青强直接气歪了鼻子，刚刚还对卫焕生出的一点尊敬，又都没有了。
指着魔笛的图片，看似在问穆堂哥，实际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卫焕。
“这东西本来就是我拿到的，现在我上车，也是车上一员，直接还我啊。”
穆堂哥笑而不语，卫焕根本不理他。
许青强忍耐了一下，然后妥协般的叹气：“那行，我意思意思，一折给我总可以吧？不让你白保管。
车长，和你说话呢，你不能又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我可能随时撩蹄子不干啊。”
卫焕头也不抬，吩咐说：“把DKP制度给他说清楚。”
穆堂哥微笑，但笑容已经隐隐带了几分压迫感：“强哥，我慢慢和你聊。”
许青强嘀咕：“长夜漫漫的，谁要只和你聊。”
但到底，驾驶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卫焕这个时候，敲了一下屏幕，联系穆重。
一秒后，穆重接通了视讯。
卫焕正想说什么，一下就忘记了。
穆重刚刚去冲了个澡，出现在屏幕里的时候，头发湿漉漉的，一缕缕地搭在额前。
眼睛又大又圆，像猫一样，润了水后，亮的仿佛一汪潭水，能让人溺毙在里面。
但最让卫焕视线无处安放的，是露出的肩膀上挂着的水珠，犹如镶嵌的钻石，发出淡淡星辉，即便镜头只到锁骨的位置，却已经让人遐想无穷。
“还没洗完，需要帮忙吗？”卫焕脑子有点空白。
穆重却噗嗤一下笑了，“你要怎么帮忙？”
卫焕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穆重手指成梳，梳过额前的头发，露出整片额头，还有那双眼睛。
他显然知道卫焕喜欢他的眼睛，所以他的眼睛总是很亮，直勾勾地望着卫焕，往他心里钻。
“我们已经出发了？”
“嗯。”
“还有多久？”
“不确定。”卫焕顿了一下说，“慢慢洗，不是催你。”
“嗯，知道你能搞定，不过我也洗完了。”说完，穆重身体前倾，像是做出要站起来的动作，就在卫焕下意识回避视线后，才发现穆重只是伸手去拿了毛巾。
他没有腿，他站不起来。
他没有腿，他站不起来！
他站不起来……
早就知道的事情，这一刻却化为雷鸣一样劈在卫焕的头颅上，打的他浑身焦痛，像是骨髓都碎了
等卫焕回过神来的时候，穆重已经关闭了视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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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焕把自己靠近椅背里，脑子里还在时不时地回荡着雷鸣般的真相。
大部分时间，卫焕都会忽略穆重的伤势，就像自己的脸一样，他从未放在心上。
无论是穆重自己的驾驶员序列达到五阶，成为机甲技师，把自己改造成赛博机械人，还是当序列六的【生命天使】出现，帮助他断肢再生。
残废和毁容在高速进化的今天，从来不是难题。
只是，太过于追求结果自己的，却忽略了在这个过程里，穆重的不适。
不仅仅是坐在轮椅上那么简单。
残废，是整个生活方式，天翻地覆的改变。
可能，过去随手就能拿到的一条毛巾，如今即便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它从那区区一根钉子上，摘下来。
伸出到极致的手，高举在半空中，许久，再颓然地放下……
简简单单的一个画面，却在卫焕的心里，狠狠地挖了一坨肉下来。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穆重坐在轮椅上，徐徐的行了过来。
一来，就奔着卫焕的方向。
未语先笑。
卫焕闻着从他身上发出的沐浴乳清爽的气味。
视线却落在了他的腿上。
但在穆重察觉到之前，他又匆忙将目光移开，心情黯淡。
“怎么了吗？”穆重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变化，上前询问他。
卫焕摇头，心情无法诉说，他知道穆重想要的从来不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