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厥心惊肉跳。
不。
弑神泯渴望杀戮，渴望鲜血，渴望万物生灵的献祭。
就算没有天界，它也止不住杀心，不颠覆这五界，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可这样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那又怎样。”弑神泯开始低鸣震颤，檀逆周身的杀气越来越重，“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檀逆！”古焚这时开口：“鹿凝已经没事了，孩子们也已经平安出生，你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被杀心冲昏了头脑！收手吧！”
妖界两界的大军还在地面上看着。
天帝重伤，其他几位帝君再无一战之力，只需一招，就能让他们集体陨落。
弑神泯迫不及待的想杀掉他们了，檀逆最后警告：“我再说一遍，滚开。”
古焚跟龙厥都没动，“收手吧檀逆！再一意孤行下去五界都会完的！”
趁着他们交谈，天帝想跑，刚动了下身子，檀逆眼底杀气暴增，直接挥动弑神泯，发动一记灭顶杀招，完全不顾龙厥跟古焚还站在天帝身前。
弑神泯的杀势无人能挡。
龙厥跟古焚瞪大了眼，下意识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抵抗。
突然——
一道蓝色光影挡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而地面上的星宿妖们发出崩溃的嘶喊。
“不！！！！”
“凝儿不要啊！！”
“鹿凝！！！！”
两个刚出生的婴儿也在这一刻大哭起来。
一道道凄厉的叫喊，一声声稚嫩的啼哭。
鹿凝正面迎上弑神泯的杀招。
被力量冲击的那刻，她感觉不到痛。
一句话来不及说。
一个目光都来不及给。
瞬间…魂飞魄散。
占星台，那座属于双子妖的星宿塔，也在顷刻间断了轨线，破碎，倒塌，什么都不剩。
檀逆难以置信的僵在原地，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又杀死了谁……
他猩红的双眸颤动，脑海中回想的，是刚才那张一闪而过的脸，她那样决绝，那样义无反顾，直接葬送在他的弑神泯之下。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星宿妖们口吐鲜血，一边承受着同伴陨落的羁绊牵噬，一边悲痛欲绝。
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形，是鹿凝在异世为他们捏碎自己的妖丹。
如今…怎么可以让他们又经历第二次……
天帝跟诸神虽震惊，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们没看错，檀逆杀了鹿凝！
她用一己之力挡下弑神泯的杀招，可龙厥跟古焚还是遭到了重创。
古焚顾不得自身的伤害，眼眶逼的通红，冲着那个失了魂般的男人吼：“满意了吗？现在你满意了吗！！”
“……”
檀逆没出声，还盯着鹿凝刚才出现过的地方。
一只小小的鬼眼蝶煽动翅膀，向他飞过去。
他的眸光找回一丝焦距，瞳色依然猩红，右手握着弑神泯，左手缓缓抬起，鬼眼蝶停在了他微弯的食指上。
他静静的看着，没有痛失所爱的悲怆，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
从小就喜欢的人，到现在就留给他这样一只小小的鬼眼蝶。
它在消散，化成蓝色的碎光……
死在弑神泯之下的人，无力回天。
他救不了她了。
弑神泯仍被他握在手中，此时的他无人能敌，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
他完全可以屠尽天界，碾压魔界，成为世间最强大的主宰。
可她不在了。
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檀逆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不是炼造弑神泯，也不是让九鸢成为血祭者。
而是在力量与鹿凝之间，他曾经选择了前者。
自此，他永远失去了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的鹿凝，之后无论他怎么做，她始终心有芥蒂。
如今她毅然决然的赴死，是不是也以为，九鸢向弑神泯血祭，是他一手策划的？
檀逆指节上的鬼眼蝶，彻底消散不见。
没关系。
纵使你以前不信，可这次…
你不信，也得信。
“咔嚓—”
妖丹破碎的声音。
众人瞬间瞪大眼。
星宿妖，天帝，诸神，龙厥，妖魔两界得大军，他们震惊的瞳孔里，倒映出同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那个撼天动地的男人，震碎了自己的妖丹，化身一只冰棺电蛟，盘旋于高空，最终灰飞烟灭。
檀逆的陨落，让弑神泯失去了唯一可以驾驭它的主人。
空中的混沌气体散了。
亡灵怨气消失了。
天地间重见光明，山川河流，花草树木恢复生机。
那把让人闻风丧胆的弑神泯，早已不见踪影。
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
……
五百年后。
天界的尊主另有他人。
魔界总长老登上魔尊之位。
冥界之主依然是龙厥。
姬露成为了东海龙鱼一族的宫主。
十一星宿妖辅佐檀擎登上妖皇之位。
继位大典结束后，檀念扑进龙厥怀里，“龙伯伯，我好想你啊。”
小女孩声音甜糯，长的精雕玉琢，漂亮又可爱。
龙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眼眸含笑的说：“真的想吗？那你怎么不去冥界找伯伯？伯伯说过，那里随时欢迎你。”
檀念眨巴着大眼睛，“我去了呀，伯伯你不在。”
“胡说。”一旁的小男孩戳穿她，“妹妹老是往魔界跑，哪有心思去冥界啊。”
檀念用脚踹他，气鼓鼓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两兄妹经常打架。
星宿妖们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
檀擎小小年纪，样貌就已经十分出色了，完全继承了他父亲那逆天的颜值，不过好在性格不像，他跟檀念一样，都很开朗阳光，跟他们母亲小时候一样，古灵精怪。
两兄妹的名字，都是龙厥取的。
檀念第一次问龙厥名字的来历，他当时眸光黯了黯，嘴角的笑略显苦涩，“替你母亲怀念一个人。”
至于怀念的谁，他没告诉檀念，只教育他们兄妹二人，多多前往魔界祭奠前任魔尊。
因为没有她，就没有檀擎跟檀念。
这也是檀念经常往魔界跑的原因。
她比哥哥更喜欢那个地方，每次回来都会摘一大堆的鸢尾花。
说不过檀擎，檀念就继续扑到龙厥怀里撒娇，说着说着，她有些不高兴，嘟着小嘴问：“龙伯伯，我父亲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呀？”
话落。
众人一愣。
龙厥没料到檀念会这样问，神情僵了下，“念念又想父母了？”
小女孩失落的点点头。
“我也想。”檀擎瞳仁清澈，“小姨她们说，我父母去很远的地方修炼了，这是真的吗？”
龙厥抬头，看向众星宿妖。
祝然红着眼眶别过头，闻梦在悄悄抹眼泪，其他人的表情都不太好，黯然神伤。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之久，每当想起来，大家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檀擎跟檀念一出生就没了父母，是星宿妖把他们带大的。
每当看见其他的小童妖在父母怀里撒欢，兄妹二人就会问自己的父母去了哪里。
问的次数多了，明幽不忍心打击他们幼小的心灵，只能编织善意的谎言。
她向龙厥点头，“我是这样跟他们讲的。”
龙厥明白了，视线回到兄妹二人身上，心里五味杂粮，“是真的，念念跟小擎的父母，在很远的地方修炼。”
“那他们什么回来？”
“……，等你们长大了，变的足够强大时，他们就会回来了。”
“他们会想我跟妹妹吗？”
看着眼前两张稚嫩又充满希翼的小脸，龙厥伸手，抚摸他们的头顶。
“会的，一定会想的。”
鸢尾花开，念念不忘。
……
异世。
繁华的城市中心，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太阳大，气温高。
四岁的小女孩脸蛋汗津津，仰着头问：“妈妈，我可以再吃一个冰淇淋吗？”
妇人拿出新买的帽子，给小女孩戴上，“不可以哦，宝贝，妈妈跟你说过，冰淇淋一天只能吃一个。”
小女孩转了转漂亮的眼睛，“那我今天再吃一个，明天就不吃了，可以吗？”
“……”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她可着劲撒娇，妇人心都快萌化了，满脸宠溺：“那好吧，不过宝贝得说话算话，明天不可以再吃了。”
小女孩点头如捣蒜。
明天再吃一个，后天就不吃了，嘻嘻。
妇人牵着她，去买冰淇淋。
母女俩的背影一大一小，渐行渐远，没注意到路边停下一辆黑色宾利。
后座的车窗下降，露出一张帅气十足的小脸。
小男孩一声不吭，注视着前面那道活蹦乱跳的小身影，漆黑的瞳仁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