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宽上电视节目,港岛吃瓜群众只是当成热闹来看,当然更多的同道中人是打算借机欣赏一下陆大导演的几位红颜知己。
大家都很关心,几日未见,陆大导演的几位红颜知己胃口好不好、睡眠怎么样、是饿瘦了还是养胖了。
但这种专访跟上次参加《今夜不设防》有所不同,《今夜不设防》是娱乐节目,专访相对严肃一点,只要他没傻透,自然知道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带着几女中的任何一个人上镜。
除了吃瓜群众,影视圈内的同行对陆大导演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相当关注。
只因为陆大导演行事放荡不羁,天马行空,让人摸不到规律。偏偏回过头来分析时,似乎每一步都有迹可循,不是无的放矢。
雷家别墅,雪茄室。
看着电视上侃侃而谈的陆绍宽,雷觉昆神色晦暗,冷笑连连。
面上再不屑,心里也承认,这个对手让他头疼不已。
气氛有些安静,李冒文撇嘴,酸溜溜的挤出一句:“也只剩下臭屁抖机灵而已。”
雷觉昆欲言又止,叹口气到底没去反驳。
对李冒文,他已经死心了,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无力计较。
同样是抖机灵,从没分量的人嘴里说出来才是抖机灵,从陆绍宽这种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人生感悟。
而且他也需要一个没心没肺的细佬替自己冲锋陷阵,作为大佬,自己总要拿捏一下,不能什么事都冲到前头争抢,不然还算什么大佬,干脆自己也叫细佬好啦。
也不知道李冒文是性格使然,还是入戏太深,改不回来。
一直沉默着的陈容美皱眉道:“也不知是哪个扑街,放出吴雨森在为咱们拍电影的消息。”
“还能是哪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喽。”雷觉昆翘起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雪茄剪,手指一张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吴白鸽藏名隐姓为金公主拍戏在行内引起不大不小的风波,雷觉昆甚至不假思索就把这个锅安到陆绍宽身上,是不是错怪好人他不在乎,在他眼里,陆绍宽虱子多了不怕痒。
比较引人深思的是嘉禾的回应,或者说嘉禾根本没有回应。
老板最讨厌的行为不是手下无能,而是手下背叛,所以黄百名的跳槽才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以己度人,邹闻怀应该没那么心胸开阔,能对手下的吃里扒外一笑了之,恐怕也是明白了陆绍宽坐山观虎斗的险恶用心。
陈容美饮了一口酒,故作漫不经心的试探道:“《滑稽时代》的后期制作已经差不多搞定,三天之内完全能够上画......”
面对雷觉昆立起来的三角眼,陈容美张张嘴,止住话头。
非要跟陆绍宽分出个你死我活,他是不赞成的,为了意气之争,真金白银的赔钱,他心疼。
而且从内心来讲,他对陆绍宽有恶感,但还没到怨恨的地步。
最主要的是,与陆绍宽对阵,似乎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从商人的角度出发,做无利可图的事,才是最大的愚蠢。
至于雷觉昆的行为,在他看来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
雷觉昆无奈的叹口气,挺着的肩膀慢慢放下来,面对陈容美的质疑,他有一种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的挫败,甚至此时看李冒文这个不动脑只动嘴的大将都觉得可爱许多。
但劝解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做生意,不管哪一行,本质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今天忍让一尺,明天后退一步,总有一天退无可退。
邵氏和邵大亨就是他的榜样,难道要他学邵大亨那样逐渐减少开片计划?
他可没有一个tvb让他继续潇洒。
......
上画二十二天,《城南旧事》全线撤档,最终收获七百零二万本埠票房。
港岛电影人集体高朝了,一方面庆幸陆大导演如大家预料的“稳步下滑”,另一方面痛斥陆大导演弄虚作假,多出来的零头两万,被大家看做是生拼硬凑保住最后的颜面。
片场,陆绍宽并未受外界风言风语的影响,《刀马旦》拍摄进度加快。
刚换下服装的宫白给扭着细柳腰婀娜偏聘婷,莲足生风。
“老板,蓝小姐已经到了。”
陆绍宽点点头,逗弄道:“一起?”
宫白给翻了个白眼,鬼鬼祟祟的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才酸溜溜的说道:“鬼才要跟你一起去,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炒作而已,这就吃醋了?”陆绍宽抻了个懒腰,语气越发轻浮随意。
宫白给不置可否,无所谓的撇撇嘴,吃醋也轮不到自己。
入行这么多年,她有自己的处世道理,跟上级产生任何感情纠葛都是不明智的,因为地位的不对等,注定这段感情存在剥削。
道理是道理,感情偏偏不讲道理。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仔细反思过,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好像飞蛾扑火,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清醒过来。
但火焰之所以吸引飞蛾,恰恰在于那种带有致命诱惑的夺目光芒和炽热温度,接触久了,哪怕明知道可能会遍体鳞伤,也不想退回以前的黑暗和寒冷中。
或者说自己走上了一条饮鸩止渴的不归路。
再或者正因为这种心情矛盾且复杂,才更难以用说得出口的词语形容。
就如同丽的专访节目上,对方给港岛观众灌下去的那碗毒鸡汤,谁小时候还不曾遇过一个不靠谱的中医?
只不过她遇到的是二手郎中、赤脚医生,或者说她自己本身就是这个二手郎中、赤脚医生。
对于一个学艺不精的二手郎中或者赤脚医生来说,西医治痛风治标不治本。但换做她这个二手郎中赤脚医生得了痛风,也要吃西药缓解病痛,甚至病情严重还要动手术。
因为她知道,换作自己来,连标也治不了。
陆绍宽此时就像她的西药,有副作用,却离不开。
或许是她哀怨又倔强的表情,让陆绍宽心软了,安慰道:“等这部戏拍完,给你放三天假,好好玩一玩。”
“我不!”宫白给摇头,态度坚决:“胡小姐对我讲,对社会没有用的人才放假,像我们这种精英天天都是工作日。”
顿住一下,俏皮的吐吐舌头,嗔道:“而且港岛这边的消费水平太高,我心疼钱。”
她长得落落大方,但善良节俭是藏在骨子里的,同二十七年的生活环境以及自小受到的家庭熏陶和学校教育有关,并没有因为初到港岛这样的花花世界就放纵挥霍。
甚至有人将她这种节俭嘲笑为小气没见过世面,她也无动于衷。
年龄上只比熟美人和胡御姐大一点点,但阅历上,她要领先一大截。
有韧性,能承受最差的。有野心,想追求最好的。
在德玛西亚,她工作起来兢兢业业,跟同事们相处也很和谐,哪怕沟通还存在一定障碍,但谁都不能否认她的为人和善。
但是有一点例外,工作随便谈,再大的困难都可以向宫大秘寻求帮助,甚至她都可以帮忙在老板那里吹耳边风和枕边风。
唯独不能约她逛街购物。
对称自己为“北姑”的港岛同胞,她是有怨念的,当然这种怨念是受到陆大导演的牵连。
反正宫白给认为,以渣男陆大导演为代表的的港岛人、以及港岛这片土地,你们骗我感情甚可以,但不能骗我的钱。
她这一辈子可以拥有不同的感情,爱不同的人,但她真的赚不了几个钱。
“这种话千万不要对外人说,会被笑话的,跟了我还会缺钱花?”陆大导演壕气十足,从兜里掏出支票簿和笔,挥手潇洒的签下大名,塞到她领口,不放心的按了按,酷酷的说道:“金额自己填。”
宫白给拍掉他的咸猪手,语气哀怨:“一个半月以前,我连超过十元面值的纸币都没见过,你让我用支票?干脆杀了我好了。”
“一边哭穷,一边给钱还不行,大姐,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难伺候,偏偏却是伺候人的命!”宫白给不耐烦的摆摆手,嘟囔道:“快去吧,蓝小姐该等急了。”
“那......等这部戏拍完,我陪你逛街,让你享受一下被人伺候的感觉。”
他往前踏一步,宫白给缩着脑袋往后退一步,红着脸小声道:“别胡闹,好多人看着呢。”
“真的?没注意到,我的眼里只有你。”
宫白给抿起嘴角,心里的一,偏偏嘴上不服输,魅声道:“用我演习做陪练呢?还是把这些用到蓝小姐身上吧,小姑娘才吃这一套。”
见他手脚不老实,宫白给也无暇考虑什么老板不老板,推着他的后背赶人。
片场门口,蓝洁英双手拎着小皮包,垫在膝盖上,漫不经心的悠着。
下身是淡粉色的碎花长裙,裙摆下露出一小节细嫩雪白的小腿,脚上踏着镶满碎钻的白色凉鞋。
上身是简约风的淡蓝色衬衣,没有任何花纹装饰,衣摆下端系成一个蝴蝶结,露出一丝奶白色的腰线,袖口挽到手肘,皓腕上点缀着一只灰突突的卡通电子表。
头顶戴着很有时代感的大沿遮阳帽,帽子上点缀着黑纱。
脸上扣着夸张的蛤蟆镜,几缕调皮的头发划过镜片,搔的鼻子有些痒。
陆绍宽走过来的时候,蓝洁英想伸手打招呼,举在半空,然后朱唇轻启,幅度越来越大:“阿,阿.....嘁!”
积攒了好久的淑女形象毁于一旦,蓝洁英感到上嘴唇温温的,滑滑的,她甚至不敢想,那是什么东西。
“抱歉......陆,陆......阿,嘁!”
“蓝小姐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啊?”蓝洁英猛地抬头,揉着鼻子摆手道:“不,不要紧的。”
来之前黄百名提点过她,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而且陆先生很忙。
“我真不要紧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哪里还有上次在ktv时眉眼间的桀骜和倔强。
对于部分观众,熟知的蓝洁英或许是《大话西游》中让人惊艳的玉面桃花春三十娘,她美艳,凌厉,性感又狠辣。
但眼前这个眼神慌乱,含羞带愧的小花骨朵显然还不能驾驭这种成熟。
她更像天龙八部里的木婉清,嫉恶如仇的泼辣下是一击即碎的脆弱。
这种强烈的反差带来的旖旎风情,大概是掬一捧烈,足以慰风尘和嗅半簇蔷薇,可使抚胸胆的区别。
凭栏百尺,方知天地高远。
携手佳人,方叹儿女情长。
两人谁都没说话,不远处,王克点烟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有些粘稠的安静。
人在紧张之下,打嗝咳嗦甚至放屁这种生理反应都会下意识压制住,沉默被打破,蓝洁英红着脸扭扭捏捏的抬头,对上陆绍宽清亮的目光,立刻扭开视线,慌乱的从包里翻出两张电影票晃了晃,对着空气说道:“我请你看电影。”
顿住一下,她小声补充道:“虽然是作秀,但也应该做的像一点,陆......你说呢?”
陆绍宽玩心大起,追逐着她的目光,打趣道:“那是不是要走着去?”
“走着去,为什么?”
“压马路啊,年轻男女幽会,压马路不是更有情调?”
“......”蓝洁英看了看自己的凉鞋,心里打鼓。
“我开玩笑,走,上车。”
......
观塘,金茂坪戏院门口,陆绍宽有些迟疑,没来由的紧了紧衣服。
“你确定是这?”
“有问题?”蓝洁英反问。
“你很有眼光。”陆绍宽耸耸肩,心里古怪,这间戏院在后世可是很有传奇色彩,是港岛凶名昭着的钉子户,屡拆而不得,周围的老建筑都被拆得七七八八,只有这间戏院屹立不倒。
据说一施工就会有工程人员发生意外,自然而然被人解读为超自然现象作祟。
各种捕风捉影的闹鬼传说更是传遍大街小巷。
他迈上台阶,蓝洁英才后知后觉的拎着碎花裙的裙摆跟上去,鞋跟踩在台阶上,嗒嗒作响。
这几步台阶走的颤颤巍巍,险象环生,心有锦绣,胸怀阔达,以后了不得呀。
“票给我!”
“哦!”蓝洁英反应有些迟钝,乖顺的把两张电影票递过去。
“......”
陆绍宽满脑门子黑线,眼神错愕,不可思议的惊呼道:“鬼片?”
小丫头你早有预谋吧?
手里这两张电影票正是邵氏刚上映的《邪》。
“你不钟意?那换一场好了。”蓝洁英伸手拽住电影票的一角,稍稍用力拉扯,俏脸微绷,楞劲儿上来了。
“那倒不用,鬼片就鬼片吧。”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蓝洁英恨恨的咬牙,翻了个白眼。
戏院内,上座率很高,将近八成,多是年轻情侣,打的什么主意,陆大导演心知肚明,毕竟曾经也是同道中人。
黑灯瞎火的戏院,再加上恐怖紧张的氛围,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最适合做点有伤风化的事情。
蓝洁英选的座位在最后排,挨着过道,位置并不好。
忐忑的坐下之后,怀里的爆米花和汽水让她手忙脚乱,情急之下,甚至还表演了一个心口夹汽水。
接下来陆绍宽的一句话,让她刚平复的心情又慌乱起来。
扭头凑近,以一种很有侵略性的姿势贴近蓝洁英的耳边,轻声道:“你知不知这部戏有那种少儿不宜的镜头?”
“......”
“有吗?”蓝洁英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靠,近在咫尺的异性呼吸,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让她大脑短暂的混乱了片刻,思绪运转不畅,赶紧喝了一口汽水压压惊,转移注意力。
“当然有,我在门口的海报上见到这部戏的女主角是田妮,你大概应该知道田妮是谁吧?”
上次《城南旧事》匆匆一瞥,让他三月不知肉味,现在还没缓过来。
而且由于邵氏逐渐将重心向电视业务转移,有计划的减少开片计划,邵氏今年的戏也都比较有特色。
几乎都是小制作,短周期,再加上犯规的艳星阵容。
风月片拍的更风月了,正常戏也逐渐融入风月元素。
其他制片公司加几个带颜色的镜头可能是为了打擦边球蹭热度,吸引观众,邵氏搞颜色大概是真的喜欢搞颜色。
或许正是因为打算退出电影市场的角逐,才让邵氏的风格更大胆奔放。
之前错过了四月份邵氏的《怨妇婬娃疯杀手》,让他捶胸顿足,大呼错过整个世界,如今不能大饱眼福,也能先收点利息。
蓝洁英声若蚊蝇,好在昏暗的环境下,能很好隐藏自己娇艳欲滴的羞涩,吞吞吐吐的试探道:“那换一场?”
“为什么要换?钱都花了,不看多冤,而且你我本就是电影人,要抱着欣赏艺术的眼光,批判性的看完这部戏。”
陆大导演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将蓝洁英怀里的爆米花夺过来,扔一粒丢到嘴里,努努下巴:“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真是......”
叹一口气,怜悯的看着那些在田妮出场后明显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小年轻,痛心疾首的批判道:“龌龊,下流!成年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别问我为什么坐在这,我是为了劝他们。”
蓝洁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鬼使神差般的脱口而出道:“我是为了听你劝。”
《邪》这部电影,虽然站在上帝视角来看,剧情不讲逻辑,漏洞百出,甚至故弄玄虚。但尽管昧着良心说,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镜头运用、气氛营造、音乐烘托,都是精心设计,恐怖效果爆棚。
戏院内尖叫,甚至哭喊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唯独蓝洁英像是被焊在座位上,不能说没有半分情绪拨动,但也没有别人那么夸张。
甚至有的小姑娘或者顺坡下驴或者条件反射扎到男友怀里寻求安慰,她还撇撇嘴,发出不屑的嘲笑。
“你不怕?”
“我应该怕?”蓝洁英抱着肩膀,装作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有气无力的喊道:“哎呀,好恐怖啊,我好怕怕!”
然后,松开胳膊,用力吸了一口汽水,淡淡的说道:“都是假的,为什么要怕?我是一个演员,自然知道拍戏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从小就很少知道害怕为何物。
别人家里的孩子,父母不在家,晚上自己慌得要死,把被子蒙的死死的,身子差点抽成筛子,吓得呜呜哭,视线里能看到的一切都像鬼。
换在她身上,夜里父母不在家,还有这好事?卡通片看起来,零食吃起来,妈妈的裙子穿起来,今夜,我就是女王。
同赏心悦目的美女相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快到转眼之间,影片中的女主角已经不着片缕的大秀身材。
这一幕,大部分观众的看法是相同的,看三分钟,硬十分钟。
诡异的戏院内竟然出的安静,夹杂着小心翼翼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前排也传来暧昧的闷哼声,似痛苦,似欢愉,说不清道不明,人影晃动,光线起伏。
蓝洁英轻啐一口,扭开视线。
陆绍宽啧啧有声,甚至想点评一二。
“可惜了,靓仔配母猴,也真下的去口,佩服。”
他一开口,蓝洁英下意识的看过去,朱唇微张,眼神呆萌。
戏中戏,现场直播。
“我说的没错吧,那个靓仔当明星都不过分,长相秀气到男人都要犯罪,最好的肛肠科大夫都束手无策。至于那个靓女,我姑且称之为靓女......”
摇头唏嘘,撇嘴道:“技术烂到不能再烂的摄影师都能给她拍出一组全身赤裸但不涩情的写真。”
“你说的很有道理。”蓝洁英想要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古怪的点点头。
“哎,年轻真好!”陆大导演拧开汽水盖子,猛灌了一大口。
“你也不老......”声音戛然而止,蓝洁英正襟危坐,后知后觉的止住话头,发现言语失当。
“不年轻了,最起码与你们相比,我不年轻了。”陆大导演语气寂寥,上一次有人气急败坏的夸赞他年轻,恍如隔世,还是打游戏的时候,隔着屏幕,队友语气凝重的再三追问他是不是小学生!
影片落幕,陆大导演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起身的瞬间,蓝洁英鼓起勇气问道:“你安排的记者,拍好了嘛?”
“你觉得这种场合适合偷拍嘛?虽然你长得靓,我长得帅,但主角绝对不是咱们两个。”朝前排正挥洒汗水忘情劳作的小情侣点点下巴,陆绍宽揶揄道:“你会不会爆火我不知,但邵大亨绝对要邀请这二位做下一部戏的男女主角。”
“......”
“赏脸吃个饭?找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也方便偷拍!”
蓝洁英没答应也没拒绝,默默起身跟在他身后,路过那对小情侣时,咳嗦一声,狠踢了一下座位,然后越过陆绍宽,拎着皮包飞奔。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粗口,陆绍宽黑着脸,后背火辣辣的走出戏院。
“干的漂亮,下次别干了。”
“哦!”
陆绍宽气的抓耳挠腮,开车门的时候,真想对着蓝洁英的屁股狠狠给上一大脚,似乎把对方踢得哭唧唧才能报仇雪恨。
平治很稳,很快,很安静。
车窗外,车水马龙,霓虹璀璨都化成五彩斑斓的线条,飞速的向后掠去。
在座位上拱蹭几下,蓝洁英小心翼翼的嘟囔道:“刚才对不住。”
目光狡黠,根本没有一点道歉的诚意,这种态度就像:我犯了一些错误,但我并不打算为错误负责。
这种性格放在长相一般的姑娘身上,只会让人提不起兴趣。
若放在蓝洁英这种长相姣好,气质吐出的美女身上,才更让人生出一种想拔掉这颗带刺玫瑰的遐想。
男人总是肖想一些有难度有挑战的目标,对方的这种性格,本身就容易在娱乐圈这滩污浊不堪的浑水里吃亏。
陆绍宽闭上眼睛不说话,跟一个黄毛丫头计较什么。
姑娘,你就作,什么时候把我心里对你的这单光环滤镜作没了,咱俩好好算总账。
平治慢慢减速,最终停在半岛酒店前。
蓝洁英刚想推开车门下车,陆绍宽抬抬眼皮,不紧不慢的制止:“等门童来开。”
“我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残废......”
“你家里还有锅有碗,有米有菜,何必到这来?你是德玛西亚的艺人,要适应这种生活。”顿住一下,冷声数落道:“在这个圈子里,千万不要特立独行,聪明人的做法是和光同尘,知不知?”
“你是老板,你讲话大声。”蓝洁英收回大长腿,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句。
“孺子可教!”
等门童拉开车门,陆绍宽扯出笑脸下车,回头前身递出胳膊,蓝洁英愣了片刻,扶住,慢慢悠悠的提着裙摆下车。
“喏,这就叫专业。”陆绍宽看着扯出一成不变的职业性微笑的门童,同蓝洁英说道:“你虽然主演了一部戏,要学的还多着呢。”
蓝洁英不动声色,或作优雅的大家闺秀,挺胸抬头。
在半岛酒店,遇到几个当红的影视明星真的不稀奇,但像陆绍宽这样顶流导演的出现,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只是碍于身份,大家都默契的用眼神交流,算是打招呼,并没人突兀的上来寒暄。
“哇,秋官,他好有型啊。”蓝洁英踮起脚尖捂住嘴凑到陆绍宽耳边,兴奋的分享自己的喜悦。
陆绍宽睨了一眼,蓝洁英噘嘴不情愿的跺跺脚。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二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点餐,蓝洁英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到处张望。
“喂,冯程程,真是冯程程。”蓝洁英夸张的想拍手又不敢拍,攥着裙子激动地满脸通红,然后突兀的变得冷静,小声说道:“冯程程再跟三少爷幽会。”
“怎么?你很失望?”陆绍宽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数落道:“拜托动动脑,若真是幽会,会选在这种地方,怕大家不知道?你的这位前辈,没这么傻的。”
自从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赵雅之,赵雅之也注意到了他,还抿嘴前身点头示意,表现的很恭敬。
毕竟让冯程程之名席卷港岛的幕后功臣,是他陆大导演,他是《上-海滩》这部现象级电视剧的作者。
“你对冯程程有敌意?”蓝洁英像是发现了惊天秘闻,表现出了强大的好奇心,脑洞大开道:“难道是爱而不得?也是,赵小姐还是很爱惜羽毛的。”
“能不能正经点?若把这种精力用在同你这位前辈学习,我也不用绞尽脑汁同你演戏。”他对赵雅之没有恶感,只是路人视角,外加一点对美女的欣赏和对聪明人的钦佩。
眼下这个年代,港岛观众对女星并不宽容,任何负面新闻都足以葬送一个女星的前程。
单身、清纯、漂亮、火辣、性感......这是观众对女星的基本要求,除了这些,你还得隔三差五整个活儿。
不少单身女星苦心经营人设,却落得声名狼藉。
以少妇身份一头扎进娱乐圈的赵雅之,反而成为港岛男人梦中情人,这份功力,你品,你细品,说没心机,谁信?
娱乐圈对演员明星,尤其残酷,特别是长相身材出众的女明星,甚至女星的丈夫也要受连累。
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连襟多个家。
对于赵雅之那些所谓的绯闻,陆大导演并不感兴趣,人家赵小姐的丈夫都不多计较,他一个外人操那份闲心吃饱了撑的?
好人也是有的,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行业,更不是一女为女表,众人皆女昌。
但好人,从来不是主流。
娱乐圈追求的不是道德意义上的完美,好人注定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
蓝洁英沮丧的叹口气,落寞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大家都讲,你是圈内少有的聪明人,上次专访的节目我反复看了好多次,感觉你说的好有道理,琇媚和丽贞都把你当成人生导师。”
陆绍宽抚额,该夸蓝洁英天真无邪还是没心没肺?
“你认为我说的对?”
“大家都这样说!”她有些心虚,严格意义上,这个大家指的是“我们仨儿”。
“你打算看节目从我身上获取成功经验和人生感悟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成功的秘诀怎么能轻易的告诉旁人?古人还讲法不传六耳,别人的人生再成功,也终归是别人的。”
顿住一下,表情玩味:“我从未讲过自己是好人,我个商人,合格的商人,不然你以为我亿万身家怎么来的?大家包的红封?”
戳了一下蓝洁英的额头,他叹气道:“商人追求利益,言谈举止甚至每个呼吸都围绕利益展开,这些利益中最核心利益就是决不允许行业内出现一个能够威胁自己地位的后来者,我想要的只是忠诚机灵勤劳又听话的手下,懂?”
蓝洁英似懂非懂,眼神迷茫,愣了好一会,摇头,“为什么要同我讲这些?”
“为了开导你,怕你钻牛角尖儿。娱乐圈里,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抱有道德洁癖上的要求,大家谈的道德,更多时候是职业道德,什么是职业道德,你知不知?”
敲桌子,陆绍宽补充道:“票房、销量、名气,这三点就是这一行的职业道德对你的所有要求,其它的,都不重要,你若想严格要求自己,只当做自己的爱好,不要同别人讲,ok?”
他终究没有说的太露骨、太现实。
怕蓝洁英这样的性子一时间接受不了,但端上这碗饭,总要去适应它,适应之后如鱼得水,适应不了尸骨无存。
要么及时抽身,趁早退出这一行。
在这个是非可以颠倒,善恶任由粉饰的圈子,守法朝朝苦闷,强梁夜夜笙歌。修桥补路无福报,杀人放火有遗泽。
真仔细追究,他也是既得利益者,蓝洁英于他而言也是挑战者。
他可以捧她,撑她,前提是她要受捧,受撑。
他可以护她周全,前提是她不多管闲事,更不要自找麻烦。
看了一眼十七岁的春三十娘,陆大导演可惜的叹道: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若需要更深一步的帮助,等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