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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拼爹时代

世界知名青年作家的北美同行马里奥·普佐在《教父》中如是说:“花半秒钟,就看透事物本质的人,和花一辈子,都看不清事物本质的人,注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港岛是人人望之眼红心跳的花花世界,更是秩序松散的黑暗丛林。

她光鲜潇洒,纸醉金迷,花团锦簇,同样也肮脏污浊,下贱无耻,白骨皑皑。

她不着片缕,搔首弄姿,引诱着无数淘金者前赴后继,葬身在这片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黑暗丛林,充作自己的花肥和养料,滋养她长得更加丰腴妩媚,勾魂动人。

这就是港岛,暴力的气息弥漫街头,诸多出身贫寒的少年,在这片乱花渐欲芳草萋萋的密林中迷失了人生方向。

如果说社团资本入侵娱乐圈简单粗暴,让人怨声载道,那么有些人就注定是马里奥·普佐所说的能在半秒钟内看透事情本质的聪明人。

跟陆绍宽同样的年龄,二十四岁,杨守成拥有了自己的第二家钟表行,取名“英皇”,成为拿下劳力士、欧米伽、天梭等大牌手表代理权的圈中新贵。

当然此英皇非彼英皇,杨守成的成功首先要感谢他老豆。

无心念书,转学数次,次次以失败告终,但受商人老豆熏陶的杨守成没走上社团的道路。

二十四除以二,杨守成十二岁那年,就敢孤身一人在茫茫大海的轮渡上同对接走私业务。

然后胆大包天的瞄准鬼佬,兜售手表。自然而然的,他老豆答应他辍学,让他到表行帮忙。

在他老豆的钟表行,完全了最早的商业启蒙。

二十一岁开始自主创业,在弥敦道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家钟表行。

抱着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将自己辛苦攒的二十万,又用老豆的名字做担保,借贷二十万。

那时港岛一套小公寓,才不到五万块。

开业当天,杨守成斥巨资邀请邵氏女星,风月片重度成瘾者李翰翔手下的第一得力干将凌波剪彩,也结识了还没有单飞的邵大亨左膀右臂兼手下第一大打手,邹闻怀。

不久后,又阴差阳错的认识了影坛当红炸子鸡谢四哥。

加上父亲在业内积累的人脉,生意愈发好做。

到此时,更是身价数千万的上市公司大亨。

杨守成作为后世响彻华语影坛的大亨,自然是陆绍宽关注留意的对象,更何况即便对方没有进入娱乐圈,两人也是竞争对手。

因为潘迪笙想要做港岛第二个杨守成,英皇同迪笙珠宝自然是竞争关系,而熟美人又是迪笙珠宝第二大股东。

同杨守成一样,眼前的向家兄弟也从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手起家。

这点,陆绍宽清楚,对面而坐的向家兄弟心里也一清二楚,但偏偏都要把自己包装成白手起家。

港岛这块肥沃的膏腴之地,已经山头林立,在鬼佬的斡旋之下画好了各自的地盘。

或许牛b的人生总是有相似之处,跟杨守成十二岁为老豆帮忙一样,向强的传奇,似乎也要从十二岁说起。

十二岁开始练武,或许一开始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让自己更强、更酷。

毕竟小孩子哪有坏心思,若说某个大人物从小便矢志不渝的树立某个志向,百分之九十是吹牛b。

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不断否定昨日之我。

二十岁,他和一母同胞的弟弟向胜打算做点生意糊口度日,便买了机票去湾湾找机会,当然主要目的是顺便看望被鬼佬驱逐的老豆。

然后“毫不意外”的,没从老豆那里获得直接的帮助,只是信步闲庭走在大街上,又“偶然”被星探挖掘,进入演艺圈。

从无名小卒跑龙套开始,稳扎稳打。

布鲁斯李巨星陨落,一身功夫的向强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参演了邵氏武打片《龙虎地头蛇》。

可惜的是,他没能成为布鲁斯李第二,却机缘巧合,同布鲁斯李的绯闻女友产生纠葛。

面瘫脸,硬朗风,只会装酷耍帅,自然演艺事业并无起色。

好在他不是死心眼,没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同弟弟向胜成立了一家电影公司,取名“永胜”。

开山之作,是功夫喜剧《扎马》,剧情老套,硬桥硬马,有很明显的跟风大鼻子龙的痕迹。

但不管如何,向强当上了主演,这部影片中的另一个主演,便是号码帮双花红棍陈会敏。

向氏兄弟自称白手起家,没获得老豆的帮助。

但在永胜成立之初,湾湾知名电影圈黑马张海静带资进永胜,还帮忙编了《梁山怪招》。

这位张海静,在湾岛非常吃得开,在政界几乎都能横着走。

白手起家,这四个字,很可笑。

说到底,这是一个拼爹时代。

陆绍宽为何敢故意找茬,一点都不客气的开门见山,除了向氏兄弟现在名声不显,当然也是他背后有三叔和贤哥这两个靠山。

别人拼爹,他拼三叔和贤哥,大同小异,殊途同归。

至于以后......

靠山山倒,靠河河干,他现在已经成了爹,到了别人喊他爸爸的时候,就比如乖巧的关青涩。

从门缝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琵琶声,以及歌姬婉转低回的吟唱,不知撩拨了谁的心弦。

陆绍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再次问道:“不知两位向生今日有何指教?”

他很明显的不按套路出牌,打了向家兄弟一个措手不及。

兄弟俩面面相觑,隐晦的用眼神交流。

在两人的固有思维里,这种合作,大多是相互试探,你来我往,旁敲侧击一番才会引出话题,然后通常谁先忍不住开口,谁就处于谈判的弱势地位。

然而,两人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谈判或者说合作的地位高低,从来不在声音够不够大,或者睡先开口,而在于谁手里的筹码更多,本钱更足。

最起码此时,在娱乐圈,向家兄弟捏着鼻子也要尊称陆绍宽一声大佬。

“陆生果然爽快。”向胜微微抬头,金丝框眼镜后,电光一闪,刹那间恢复淡定从容,语气不急不缓。

沉吟一下,向胜试探着问道:“陆生觉得永胜如何?”

陆绍宽挪了挪身子,舒展四肢,不太习惯跪坐这种姿势,锤了锤有些酸麻的大腿,笑央央的反问道:“向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怎讲,假话又如何?”

掏出烟散给众人,陆绍宽自己点着一根,吸了一口,享受的吐出一口气,咂嘴道:“假话自然是在下对永胜慕名已久,如雷贯耳,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恨不得纳头便拜,恳请向生赏口饭吃。”

向强嘴角狂抖,脸色铁青,假话太伤人,他更想听真话。

向胜错愕的怔住,好半天才苦笑道:“陆生真幽默。”

“没办法,现在的靓女太狡猾,不幽默根本泡不到。”陆绍宽不理会关青涩要瞪死人的白眼,能挂油瓶的樱唇,摊手道:“我若没猜错,两位向生是打算开片吧?”

“确实有这样的打算,现在开片这样好赚,我同十哥都是俗人。”

陆绍宽点头,没接话。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笃笃的敲门声,紧接着,几名身着和服的服务员鱼贯而入。

“陆生,阿彪,关小姐,边吃边聊?”向强扶着膝盖站起来,拿起托盘上一只精致的酒瓶,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客气道:“正宗的东洋清酒,最适合佐食这道三文鱼刺身,清酒清冽,鱼肉清鲜。”

陆绍宽不置可否,刺身配清酒,此物最醒狗。

肥彪胃口好的出奇,大概在他眼里,东西只分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关青涩则贴心的帮陆绍宽布菜,调制佐料,周到又温柔。

冰凉的三文鱼入口,柔滑鲜嫩,回味甘甜,陆绍宽停住筷子,主动举起酒杯,抬头道:“向生是以新记的名义还是?”

向胜抿一口清酒,轻轻晃动剔透甘冽的酒液,与空气充分混合,然后一饮而尽,擦擦嘴角反问道:“陆生的德玛西亚有没有祥叔和大陆生入股?”

陆绍宽摊手耸肩。

向胜放下酒杯,慢悠悠的说道:“永胜也是如此,社团也好,电影也罢,都有它自己的规矩,而我恰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自然也要守规矩。这也是我想同陆生合作的原因,我喜欢同守规矩的人打交道。”

陆绍宽不答话。

规矩?

太过可笑。

如果说向家兄弟有底线他还信,至于规矩,那大概也是向家兄弟自己的规矩。

至于为何不找三大院线合作,也要看邵大亨邹大亨和雷大亨肯不肯带他玩。

说白了,正是因为陆绍宽有同样的背景,向家兄弟才将目标锁定德玛西亚。

恐怕不只是向家兄弟,港岛大部分人对陆绍宽也是同样的看法。

“我又不是港督,向生开片我不敢阻拦......”

话未讲完,向胜打断道:“陆生,我是真心实意想同你合作。”

他看中了电影行业的前景,德玛西亚勇猛的势头,陆绍宽在鬼佬心中的地位,以及德玛西亚旗下影星的票房号召力。

智者当借力而行,寂寂无名的永胜想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哪有那么容易,同德玛西亚搭上关系,自然是最方便的捷径。

至于陆绍宽肯不肯松口,他自有办法。

“合作,怎样合作?”陆绍宽很感兴趣,无所谓的说道:“德玛西亚不缺钱,更不缺人。”

“但是陆生缺市场。”向胜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听朋友讲,陆生有到湾岛开片的打算?”

陆绍宽微微愣住,自嘲道:“我还以为是这个消息是德玛西亚的秘密,看来是我自欺欺人喽!”

“抱歉,我无意打探陆生公司的机密,只不过我听到一点不利于陆生的消息。”向胜卖起了关子,老神在在的坐直身体,笑吟吟的,目光一片坦诚。

然后风轻云淡的,说着一件同自己无关痛痒的小事:“我似乎听闻,湾岛有人放话,只要他不点头,德玛西亚的剧组就进不去湾岛市场。”

“进不去,那就不进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陆绍宽眯起眼睛,夹了一片三文鱼递到关青涩嘴边,等她嗔了一眼,佯怒吞掉,才帮她擦擦嘴角,自言自语道:“何必单恋一枝花!有些人就是不懂这样的道理,德玛西亚到湾岛开片,我当然有得赚,毕竟我是生意人,又不是开善堂,但那些人更有的赚,而且要比我赚得多。”

向胜收敛了笑容,没想到陆绍宽会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他将陆绍宽的表情尽收眼底,不错过一丝一毫,像是在确定对方是不是心口不一,强装淡定。

又夹起一片三文鱼,陆绍宽似乎对投食关青涩有一种执念,生挤硬塞,连哄带骗的投喂成功,才慢慢扭头,拍拍手道:“向生,湾岛与我而言,只是这盘生鱼片中的一小片,吃到嘴里固然满足,但吃不到,也不至于饿肚子。旁边这道金枪鱼同样美味,份量又足,而且还有那道辣爆龙虾没端上来,我真的不急,钱,是赚不完的,而且世界很大。”

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向胜没了一开始的从容淡定,无奈的说道:“好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陆生果然豁达。”

陆绍宽摊手道:“过奖,我只是无奈而已,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关青涩咯吱咯吱咬着生鱼片,明眸里水光幽幽,谁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最起码自己的大腿就拧不过宽哥的胳膊。

或者说宽哥的小腿拧不过她的胳膊。

她的脸红,自然无人注意。

向胜不死心,用眼角瞥了陆绍宽一下,自斟自饮道:“不过还有一句话叫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就山?

或许吧!陆大导演下意识将色眯眯的目光朝旁边的关青涩身上瞄过去,靓仔的烦恼你不懂,可知摆在我面前的大山有几座?

世上无男事,只要敢登攀?

爬山搞不好是要累死人的。

后知后觉的,陆绍宽眼神玩味,戏谑的看着向胜,又看看向强,直到把两兄弟看的脊背发毛,才哀怨的开口道:“二位是想做说客吧?”

向胜苦笑一声,无奈的端起酒杯遮掩自己的尴尬,局促道:“看来还是瞒不过陆生。”

一旦确定了向家兄弟的另一层目的,抽茧剥丝,一切似乎都明朗了。

“是为了阿玮?”

将向家兄弟的表情尽收眼底,陆绍宽自嘲道:“果然如此。”

又是一个拼爹的例子。

作为曾经五亿探长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曾智玮他老豆虽然逃到湾岛,但过得绝对比大多数人都要潇洒,甚至称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千禧年之后,廉政公署的差佬整治娱乐圈乱象,揭开了行业丑闻。

那时已经成为港岛娱乐圈最顶层大鳄的英皇一度陷入风波漩涡,曾智玮在公开场合炮轰杨守成的的酒吧是鸡窦,旗下女星都是野鸡。

彼时之杨守成的地位,不亚于今日之三大院线的话事人。

你以为他哪来的勇气,还不是拼爹?

在这摊浑水里,女星想立住站稳靠的是发嗲,男星想立住站稳靠的是拼爹,或者是亲爹,或者是干爹,总要沾一个。

陆绍宽很不爽,曾智玮那个扑街当初背后捅了他一刀,投靠了金公主的雷大亨,他刚理清当时的一团乱麻正想同曾智玮算总账,那个扑街跑路躲到了湾岛。

现在大概是在湾岛无聊,怀念港岛的花花世界,又抱上了向家兄弟的大腿。

这算什么?三姓家奴?

抱拳拱手,语气疏远:“恭喜两位,永胜旗下得一猛将。”

向强同向胜对视一眼,后者咳嗦一声,讪笑道:“陆生,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看在我同十哥的薄面,放那个衰仔一马。”

陆绍宽翻着白眼道:“诚惶诚恐,向生,我是正经生意人,不是社团大佬,更谈不上放他一马。”

兄弟俩有些无奈,以德玛西亚在电影圈的地位和陆绍宽的背景,在港岛想给曾智玮点颜色,不会太难。

“我同十哥打算开片,到时还请陆生帮忙,借几个演员。”顿住一下,向胜一副任人宰割的态度,歉然道:“至于片酬,陆生尽管开口。”

面子都是相互给的,要给曾智玮和陆绍宽讲和,自然要大出血。

毕竟陆绍宽不是随便揉捏的面团。

而且这笔钱最后都要曾智玮出,他自然不心疼。

大家都是聪明人,向胜的意思,陆绍宽自然也能猜透。

他在权衡利弊,为了一个曾智玮,到底有没有必要落向家兄弟的面子,同时放弃湾岛市场。

很不争气的,他心动了。

生意人的世界,对错并不重要,是非也不关键,利益才是优先选项。

虽然他恨不得砍死曾智玮这个扑街,但也知道对方也不是随便拍打的小混混,这年头在港岛敢上蹿下跳的都有些根脚,没根脚的刚跳起来就被按到尘埃里呛死了。

而且收拾曾智玮,不一定要喊打喊杀。

“既然向生开口,我自然要给面子,不过曾智玮那个扑街让我很不爽。”

向家兄弟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只要陆绍宽妥协就好。

“阿玮不是小孩子,犯了错自然要买单,不如让他摆酒亲自同陆生致歉,如何?”

几人都没有就具体片酬详谈,不过都有一个默契,曾智玮这个扑街,这次要大出血了。

至于陆绍宽以后会不会反悔旧事重提,那不是向家兄弟需要考虑的事,和事佬只做一次,兄弟二人又不是曾智玮的老豆,还能护他一辈子?

曾智玮能为永胜创造价值自然一切好说,如果不能,不用陆绍宽出手,兄弟俩也打算跟曾智玮讲一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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