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着,心里悄然打着算盘,脸上却是眉头紧蹙,一派忧心的模样:“那毕竟也是你的外祖父。”
“外祖父?”
厉萧毫不顾忌地嗤笑出声:“我之前倒是将他当做我的外祖父来着,但是他是如何对我的?陛下觉得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是一个外祖父应该做的?”
厉萧眼中满是嘲讽:“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之前查到的证据也都已经交给了陛下,想必陛下自己也暗中查探过,萧青临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陛下心里应该是知道的。”
“我虽然是个疯子,但也不傻。”
“萧青临想要利用我,利用我这嫡皇子的身份,他野心可不小。”
“但是我这人本就是个疯子,最不能够接受的,就是被人控制。”
“且他若是好声好气与我商议,我性子软,说不定我还能够稍稍看在他是我外祖父的份上,和他好好相处。”
“但他性子强硬,总是想要逼迫我,总是想要压我一头,让我替他做事。还试图利用我在乎的人来威胁我,来杀了我的孩子。”
厉萧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我没能有一个好的童年,这二十多年过得也不那么如意,所以我更加的想要有一个孩子,疼他宠他,好好陪伴他。”
“可惜,这一切都被萧青临给毁了。”
皇帝幽幽叹了口气:“萧宰相这些事情做得,的确是有些不地道。”
只是嘴里说着不地道,皇帝心里对厉萧和萧青临这种的情况,倒是十分乐见的。
厉萧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地道不地道的,只是各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即便是现在当着陛下的面,我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陛下,不只是因为我身患怪病,我本身对陛下身下这皇位,就不太感兴趣。”
“但是,我现在不对这个位置感兴趣,却不代表着我永远不对这个位置感兴趣。”
“想要让我永远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也很简单,只要陛下能够向我保证,保护好我的王妃,保护好我王妃在意的人,比如她的娘亲和弟弟。”
“我在这世上在意的人不多,只要我的王妃过得开心,平安健康,每日能够和我待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烦忧,那我自然也就不会生出一些不该生出的心思。”
“毕竟,争权夺势也挺累的。不管是输还是赢,哪怕是最后真的得到了这万人之上的位置,所过的日子,也不一定有我现在过的日子舒服。”
“我又不是傻子,放着好端端的平静幸福的日子不去过,非得要去折腾那些。”
“可如果,我连我在意的人,连我在意的人的身边人都不能够保护好,那我心里自然会去想,是不是,如果我夺得了这个位置之后,我就可以保护好我在意的人了呢?”
厉萧垂着眼,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其实之前,我家王妃小产的时候,我就生出过这样的心思。”
“在我王妃小产之后,却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我甚至想过,要不就直接疯个彻底,将所有的人,都给杀了。”
“但好在,我的王妃最后还是清醒了过来,否则,我恐怕也的确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
“我家王妃安慰了我,说以后还很长,我们还会有机会,还能有更多的孩子。”
“兴许是她的话给了我希望吧,所以我继续忍耐了下来。”
皇帝拧着眉头,厉萧说的话,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厉萧竟然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如果厉萧所求,只是慕卿歌和她的母亲弟弟的性命安危,是他们不受伤害,倒是不难。
他并不怀疑厉萧的话。
厉萧的确是个疯子,疯子是没有资格坐上皇位的。
但也不能够轻易得罪一个疯子,得罪了一个疯子,那疯子发起疯来,可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即便是厉萧只是一个人,可若是发疯的时候咬他一口,也还是会很疼的。
萧青临就是太自负,忘记了这个道理。
萧青临就是他的前车之鉴,萧青临犯过的错,他自然不会再犯。
皇帝面上带着笑,只迭声宽慰着:“放心放心,此事你尽可放心,朕下来就安排一些暗卫,供你调遣,暗中保护你的王妃。”
厉萧却是皱起了眉头:“我的王妃我自己可以保护,不需要别人插手。陛下只需要替我保护好我家王妃的家人就行了。”
“之前萧青临来宁王府找了我之后,我就觉得,以萧青临的性子,我跟他承认了,他那病是因为我,是我下的蛊。”
“但他从我这里找不到解蛊的人,找不到解蛊的办法,他十有八九,就会从我们身边人的身上动手了。”
“正好,我那岳母的父亲,是十多年前被贬宁州的沈大人。”
“之前陛下给我赐封地,我选择了宁州。”
“我岳母就一直说,之前她嫁给慕长云,没能陪着她父亲同去宁州,她十分后悔。想要趁着现在,与慕长云和离之后,去宁州看看。”
“看看她父亲呆了十多年的地方。”
“所以,我在想到萧青临极有可能会对他们下手之后,就立刻安排人,将他们护送出了城,准备送他们去宁州住上一段时间。”
皇帝哪里不知,厉萧同他说这些话的目的:“知道了。”
皇帝笑了笑:“朕会安排人去护送的。”
“放心好了,朕手中那些人,保护两个妇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定能将他们安全送到宁州。”
厉萧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陛下了。”
皇帝撑着桌子站起了身来:“至于萧宰相那里……”
他说着,从御桌后面绕了出来,在殿中来回走了两圈:“朕想想办法,想办法以他身子不适,让他好生将养将养的理由,将他调到一处比较适合养身子的地方去。”
厉萧扬了扬眉,心里很快就猜到了皇帝这样做的目的。
“萧青临的性子,恐怕不是那么愿意去的。”
“不愿意又如何?如今,朕是君,他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