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山寺托付给吴老汉和刘老头照看,骆清川带着六儿和温拾下山去,前往京都,查清楚六儿的身份以及女儿怨的真相。
骆清川身上女儿怨发作的厉害,所以三人没有使用法术,而是全靠步行或马车,六儿身子还有些虚弱,因而走的慢些。
大约走了六七日,他们来到第一个落脚点——遛马坡。
传说百年前,这儿原本是一片荒芜的草坡,行军打仗的将军把这里圈做养马遛马的马场。这儿的草肥美独特,马儿养在这里个个身强力壮,将军行军打仗百战百胜。从此之后,这儿便延续下来,一直做养马场。时光流逝,百年过去,这儿的草没了,马也没了,只在行人路过的十字路口建了一个小小的客栈,而这一片名字依然叫遛马坡。
近十年来,这遛马坡的环境日益恶劣,不知何时这里已经变成一个敲石挖矿的场所,大批的流放人员和苦役在这里暗无天日地敲石挖矿。
骆清川略施法术,把六儿变成了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温拾则女扮男装,变身成了一个看起来有点秀气的糙汉!
骆清川自己则化身一位行脚化缘的苦行僧。
三个人这一行组合,看着怪异,又觉得合情合理。出门在外,有个朋友一起走,苦汉找穷鬼,相伴有得聊。
三人进了客栈,店小二热情上来招呼,一脸黢黑,一看就知道这客栈经营十分辛苦,店小二是把这三人当做送财的财神了。
“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端来三杯清茶,茶汤有些浑浊,温拾看一眼,特嫌弃把茶杯推到一边。六儿看了眼温拾,自若地端起茶杯要喝,被骆清川一下顺势接走,把茶杯放到桌上。
店小二面上有些讪讪,慌忙从肩头抓了布巾为三位把桌面认认真真细细致致擦干净,又重新端来三杯茶水,这次的茶汤清澈许多。温拾和六儿看了眼骆清川,骆清川点头两人才放心端起水杯喝水。
“小二,给我们上几个菜,留两间干净的房间。今晚在这儿住宿。”
骆清川端起水杯,吩咐小二去备菜和备房间。
店小二甚是激动,这几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有钱样子,好歹也是个人啊!再说挣一钱也是挣啊!一连几天见不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在这只有苦役和流放犯的地儿,那些衙役、人贩子根本不把他们当做人,店小二看得久了,也不自觉跟随,把他们不当做人,只看做劳作的畜生。
铁锤敲石的声音传到客栈,温拾和六儿张望着脑袋寻声望去,望来望去望不见人影。
“附近是采石场。”
两人这才端正做好,六儿低头喝完杯内最后的一点水,温拾还不死心,向外张望。这时,店小二端了两个小菜和一壶水上来。
“小哥,这附近的采石场晚上也不停采石吗?”骆清川问道。
“嗯,他们一直这样,累死的就抬出去,反正一直有人进来。”店小二说的理所当然,见怪不怪。
“那这些苦役都是哪来的人?”六儿好奇地问道。
“我不太清楚,有流放犯,还有很多人牙子抓过来的,都是年轻的,什么人都有。我还见过一个秀才呢!”
“秀才?!”温拾很是不可思议,“秀才手无缚鸡之力的,这种活怎么干?”
“先生您不知,什么秀才不秀才的,就是天皇老子到了这儿,不会干也得干!”
骆清川摆了摆手,示意小二可以下去了。店小二眼力劲儿很足,立马明白,说了句请慢用就出去了。
“先生,这官府不管的吗?竟然敢这样草菅人命!”温拾十分气愤,有点想摆出自己京都温家的身份来。
“这天高皇帝远的,在这偏远地区,还有更草菅人命的事儿,你能管得过来?!”
“那可不是这样说,难道偏远就不管了吗?!”温拾一副要出去打架的架势,被六儿摁住坐下来。
“人间的事,我管不了,你去找你们人间的皇帝去吧。”骆清川很是淡漠,一句话把温拾噎的无话可说,只得哼了一声。
“先生……”六儿看着骆清川,吞吞吐吐,“我觉得温姑娘说的很对,这些人太没有王法,草菅人命,不把人当人看!太过残忍!”
“世间事有因果,恶人恶事终会得到报应的!再说,扶困济贫也得有扶困济贫的能力,你还小,你不懂。”骆清川很是温和耐心给六儿解释。
“快吃饭吧,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我们好赶路。”骆清川吩咐道。
三个人闷头吃饭,温拾偷偷瞄了骆清川一眼,自知他说得对,心里还是很气愤。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明显在打着坏主意。
初入江湖,打抱不平,不让明着做,还能管得住暗里做?!
分房间时,六儿和温拾一间房,骆清川自己一间房。起初六儿反对,他是个男孩子,不能跟温姑娘一起住,奈何温拾非得要求六儿跟她住,生怕骆清川会做出什么禽兽事情似的。
骆清川则非常反常,没有反对,倒像是巴不得六儿今晚跟温拾一起住。
三人各自去了房间,六儿坚持己见,抱了被子在地上打地铺,温拾也不劝他,就看着他在地上铺被子。待六儿铺好,温拾一下躺在上面,四仰八叉。
“谢啦!去,你睡床上,我睡地铺,体验下江湖儿女的洒脱!”
六儿拽着被子一角不动,“先生教我,男儿不拘小节,理应照顾姑娘家。你睡床,我睡地铺。”
“就你那小身子骨!等长大了再说吧!”温拾一把拽过被子,把六儿赶到床上。
六儿自从遇见温拾,就没有赢过,只得乖乖去床上睡了。
温拾小心翼翼,看六儿熟睡了后,蹑手蹑脚开了门出去,她今晚一定要大闹一场采石场!把那些苦役救出来!
温拾路过骆清川房间时,看了一眼里面,房间已经熄灯,想必骆清川也睡熟了。
真是个无情的人!怪不得是个千年老怪物,活该!
温拾在心里鄙视了一圈骆清川,直奔采石场。
栅栏之内,一片狼藉,一群枯瘦如柴的人散落在采石场各处,叮叮当当,嘿嘿哈哈,唉声叹气,看管的人手里皮鞭挥着,一边骂一边打,督促那些苦役加紧劳作。那些苦役各个在皮鞭之下,就像畜生一般,看得温拾气得咬牙切齿!
不把这里炸了,誓不罢休!
温拾从怀里掏出一个随身锦囊,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黑丸,口中默默念了一个咒,准备把小黑丸丢出去,把这里炸平了!
这时突然一个差役鬼叫起来!
温拾收起小黑丸,定睛细看过去,那差役刚挥鞭打人,他挥一鞭,身上便出现一条蛇,而且采石场的苦役们也不敢再采石,石头底下到处都是蛇!
采石场暴动起来,那些蛇像是有组织有指挥似的,齐齐的把采石苦役们往外面赶,且对鞭打那些苦役的差役们下了狠口咬他们!
出去报官的人还未走出去,官府那边就有人快马加鞭过来传官老爷命令,采石场关闭,永不开采,且除了流放犯之外,其他人都放还回家。
那些苦役们欢呼雀跃,跪地磕头,感谢老天爷,感谢神明。那些平时虐待苦役的差役们已经被蛇咬的遍体鳞伤,也被吓得屁滚尿流。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善恶有报,因果轮回。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尔等有自知之明,莫要再作恶,否则严惩不贷!”
被蛇咬的差役们纷纷磕头,嘴里说着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栅栏外的苦役们也磕头拜谢。
温拾收起锦囊,切了一声,口是心非!这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是骆清川。
想必官老爷那里的装神弄鬼也是骆清川的手笔!
温拾隐入黑夜之中,又悄悄返回客栈。路过骆清川房间时,贴着窗户纸往里瞅,发现房里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一早,客栈里涌入很多被解放出来的苦役,大多数人来客栈是想洗个澡再返回家去。
无论在外面受多少苦,多少委屈,回到家人身边,总是想以最干净最体面的姿态出现。
这是人之常情!
六儿昨晚睡得很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熟,早上起来,也觉得十分轻松。
温拾打着哈欠,跟在六儿身后,与骆清川在楼下汇合。骆清川已经坐在楼下等他们。
“先生!”六儿看见骆清川,格外开心。
“切!”温拾很看不惯六儿粘骆清川的样子,想起骆清川昨晚的手笔,温拾态度温和很多,对骆清川尊敬许多。
“骆先生,早!”温拾主动打了个招呼,这是他见骆清川以来,第一次主动招呼,且带着十分的善意。
骆清川看了眼六儿,点了点头。
店小二上来早餐包子和米粥小菜。三个人围桌吃早饭。
这时一个一脸菜色,皮包骨头的男人两眼放光走上前来,激动地叫了声“六儿!”
骆清川和六儿同时看过去,六儿一脸迷惑,不认识这男人,骆清川也不认识。
那男人要上来握六儿的手,被温拾及时拦住。
“我是刘老汉家的秀才儿子啊!”六儿仔细打量起男人来,看了半天,像是有点像阿生哥!
“你是阿生哥?!”六儿试探着问道。
“嗯,是的,我是阿生!”阿生皮包骨头的脸上,一双眼睛像是鬼眼,这些年被折磨的够狠!
“阿生哥,你怎么……清莲姐姐等你等得都病了!”六儿往骆清川那边坐了坐,给阿生腾出个位置来。
阿生有些怯懦,看了看骆清川和温拾,半天没敢坐,六儿再三劝他坐下,他才坐了下来。
“阿生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六儿很是关切地问道。
阿生红了眼眶,摆摆手,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