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之中,不知隐藏着何等过往。
老者笑着,眼眶微红,隐隐有些泪眼婆娑。
在模糊的视线内,他仿佛看到了那贯穿东域的漠江。
漠江之上,一袭白裙若莲,随风轻舞。
女子拉着一名年纪仅有八九岁的少年,望着那江水汹涌,若百万骏马奔腾。
“姐姐,听说,入混元了,成我莫家第一天骄了!”
“好厉害啊,晚辰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
女子微微侧目,轻轻的抚摸着少年头顶,笑道:“会的!”
……
百年后,少年已成,一身青年之姿,傲视天地。
同是莫江,同是那如若百万骏马奔腾的江水隆隆作响。
在其一旁,女子如旧,青年却是眉宇睥睨。
“姐,我已经入大罗,爷爷说,万年内,我有望混元!”
青年负手而立,他已非昔日少年,意气风发。
“晚辰天资不输于我,说不准,会比我先入混元呢!”
女子温和笑着,望着那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发自内心而喜。
青年望着这江水,暗暗发誓。
会的!
……
一晃六千年,东域大地,一道身影浴血。
在他面前,是一具尸体。
“你为何偏偏要杀我,为何!”
青年满面狰狞,他望着那一具尸体,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晚辰!”
有女子横空而至,她望着那一具尸体,面色骤变。
“姐,我惹了大祸了!”
青年抬头,望着那女子,“可,是他要杀我,为了一株混元仙药而已,他要杀我,我不杀他,我就要死!”
“姐,我没办法!”
“就算他是圣人之子,我就要束手待毙等死么?”
青年有一些惶恐,更有一些怨恨,他很清楚,杀了此人,那会招惹到什么样的后果。
圣人之怒,他焉能承受的住,莫家,焉能承受的住!?
女子望着那一具尸体,转头望了望青年。
三千年,她已混元,莫家真正的娇女,甚至有传言,她能突破莫家桎梏,有入圣之姿。
三千年便得入混元,放在东域,也绝对是顶尖的天骄了。
“晚辰!”
女子仿佛一如昔日青年曾在少年时,轻轻的抚摸着青年的头顶。
“莫要慌张,事情未必不曾有转机!既然为圣,应该通晓是非的!”
“来,先疗伤!”
女子笑容,如春日和煦之风,让青年的心忽然间安定下来。
……
圣人之子死在莫家之手的消息,震动一方。
莫家大殿,青年在闭关之中,他马上要混元了。
大殿内,圣人未至,只是一位童子,手捧圣旨,出现在莫家大殿内。
这是青年在出关前,询问得来的消息。
他目光呆滞,望着眼前的老者。
“爷爷,你说什么?”
“姐姐杀的圣子,已被囚在地牢!”
“不是,不是姐姐……”
老者骤然一喝,“晚辰住口!”
他望着青年,眼中难掩悲痛。
“你想要毁了自己,毁了莫家,毁了你姐姐一片赤心吗!?”
“圣人,不可欺啊!”
其音悲戚,却让那青年,踉跄而倒。
莫家地牢内,青年望着地牢内,那被一道道禁制贯穿身躯的女子。
足足三十六道混元之禁,每一道禁制之锁,皆贯穿骨血,断绝经脉。
青年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是昔日何等风华正茂的身姿。
“晚辰!”
囚牢内,脚不曾落地,只有滴滴鲜血,滴入水中,泛起一丝丝涟漪。
那嘶哑之音,却让青年在这一刻,直接跪在这牢前。
她修为已经废了,混元之基,尽数化为虚无。
仅仅是一道圣旨,就让莫家不得不亲自动手,来摧毁自己家这位天之娇女。
“姐……”
跪地青年,在这一刻,方才知道何为悔恨。
寒峰凛冽,已不知是多少岁月后,青年跪在一处荒坟之前,四周尽是野草。
她,甚至连碑都不能有,更不可入莫家祠堂。
“姐!”
“我已经入圣了,莫急,我会为你报仇!”
他声音嘶哑,已非青年,沧桑了不知多少。
中年人静静的望着这一座荒坟,旋即,他手掌一震。
山崩地裂,荒草化虚无。
整座山,都化作了一座恢宏墓葬,更有巨碑横空。
“莫晚月之墓!”
中年人在此地足足留下了三天,随后,便转身离开此处。
哪怕是在离去时,他的手掌依旧微微有些颤抖。
……
东域,洞玄圣宫。
此刻,那一座让东域众生为之仰望,朝拜的圣宫,已尽数支离破碎。
空间早已经崩碎,百万里大地近乎都是一片残破。
“莫晚辰,你以为你能杀我!?”
“你姐姐,杀我爱子,为其偿命,不是理所应当吗?”
怒吼之声,在此地响起,一位半帝,望着那在虚空之中浴血的中年。
他眼中有一丝难以置信,更有一丝愠怒。
“偿命!?”
“就因为,你那爱子,有你这位圣人之父,就应该想杀谁,便杀谁么?”
“就因为,你是圣人,所以,杀你子嗣之人,就应该死!”
虚空之中,莫晚辰在笑,一行血泪,缓缓从其圣眸之中留下。
“凭什么,你是圣人,你的子嗣死了,就要让人偿命!”
“凭什么,我姐姐要死!”
“凭什么,她要替我而死!”
“就因为,你是圣人么?”
悲怒之音,震动虚空,那位半帝,更是瞳孔凝缩。
他望着莫晚辰,嘴唇动了动,“原来如此!”
……
冥土,他已是东域第一圣,身姿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而在这一刻,他却在仰望,仰望轮回。
“人死,当真不能复生么?”
“我不信!”
旋即,圣人入轮回内。
直至十万年后,世人近乎遗忘那位东域第一圣,从那轮回之中,走出一位苍朽老者。
老者踏着艰难的步伐,他眼中,却徒留一抹苦涩。
“原来,是真的!”
他在冥土之中麻木而行,走过了一域又一域。
直至,他近乎快走不动了,在一座号称禁地内的山岳上停下。
他甚至不在乎身下为何方,只是静静的盘坐下来。
“穷尽一生,又能如何?”
“入圣,又能如何?成帝又能如何?”
“哈哈哈……”
唯有那笑声,如道悲凉,无尽遗恨。
“姐姐,对不起!”
声音随风而散,徒留满腔悔恨。
一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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