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流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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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的脉搏都在跟着耳鼓里那根汩汩地跳。倾力一击之后内息炽盛根本没法收功,寒气在她周围盘旋,走到哪里,哪里盘踞的雾气就变成了雨,把她从头浇到底。

好像一切都是因为这座雨城,又好像不是。

她头一次杀人杀的是自己的爹,她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喉咙里的什么东西就要顶出来了,再不开始跑,自己就会死。

第二次杀人,什么也不懂就跟出去做任务,知道那些闹事的也艰难地活着,为了不饿死才闹成那样之后,她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是不是罪人。

第三次杀人,她和流氓逞凶斗狠,她刀练得好,杀得干净利落。流氓发誓绝不再来犯事,同行的伙伴感谢她救命,杀人和虚荣连在了一起,她觉得古怪,但是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的。

第四次杀人她就忘了,弄死一个人在江湖上是家常便饭,甚至杀得越多,名字就叫得越响。

杀到现在,她恨了十五年的两个人都普普通通地死在刀下,甚至每一刀下去的手感都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为什么?真的结束了吗?

她害怕这又是场梦,醒来之后又是一无所有,只有像鞭子抽陀螺似的抽着她的仇恨。

她原本能够拥有她想要的光辉人生,沿着靠勤奋铺下的路,每一步都有希望,可是一夕间这些都被一把火烧了。

余生只能背着失去的东西,世间没有什么再属于她:独守心内注视着自己的一腔孤愤,因为心外的熙攘都是聒噪,别人的幸福都是对她的凌迟。

她因此而痛苦,她便斩断了让她痛苦的人,然后呢?

她想要十几岁的意气风发,想要回失去的人生,可能吗?

人贱如草芥,悲喜因外物,得着便物与我同喜,失便将自己也舍去。

她听着沸腾的草木喧哗,只觉得烦躁。

“前辈!前辈!”秦剑的声音很模糊,“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沈节多匀出口气都艰难,原来是秦剑一直在耳边聒噪。

“无乐姐说,知道前辈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今晚她实在没有时间与前辈相见。前辈在天亮前先在这边休息,天亮时无乐姐就会来。”

“哼。”

秦剑扶沈节在刚扫完灰的榻上坐下,拢着双手吸溜吸溜吸着气,小跑着关好门离开了。

想想自己,在雪山上嫌弃尘墟练寒功的时候,显然过分太多。她又想起离开雪山前尘墟的那副嘴脸……老东西,你要教我弃世,觉得弃世可以淬炼刀法,你是白教了,我就是疯了,从开始就疯了。

沈节觉得屋里霉味太重正要开窗时,听见纸窗外脚步窸窣,有一队人把这间屋子前后左右都守了起来。

她在窗下听了片刻,没有多余的动静。已经到了这一步,没必要疑心衣无乐。

破晓时分全身的寒功才渐次收尽,她提起桌上的长生,才发现长生下面压着细长的锦袋:打开锦袋,里面是折断的不染。

看见不染的断口,她叹了口气,把断刀包好,重新将袋口扎上了。

“前辈你醒了吗?”刚有动静就来,秦剑似乎一直在外面守着。

“醒了。”沈节答道,“昨夜辛苦你,让衣无乐给你开双倍的钱。”

“那倒不用。前辈您先收拾一下,干净衣服我放门口了。”

沈节伸了懒腰拽开门,外面天光熹微,满园的蔷薇在浅淡的天光下都是色调不同的灰白,被露水泡透的泥土味闯进屋里,顿觉清爽。

然后两名弟子打了招呼,进屋抬出个澡桶,提来热水填满,还问沈节要不要洗头发。

“你们走吧,不用伺候。”

沈节腹诽衣无乐事情真不少,便把血水雨水泡透了的外衣里衣一件件扒下来,血液干了之后全都粘到一起,一塌糊涂。身上的伤口不多,最严重的是右大臂小臂各一个伤口,已经停止渗血了;跌打淤青到处都是,没发现还不要紧,发现了顿觉全身哪里都疼。

最大的问题是自己的经脉受伤不算轻,松师傅的功力在身上,就是颗不一定什么时候炸掉的火雷。

不管了,心愿已了,能活几时算几时。

到热水变凉,人也泡得全身酸软。沈节慢慢腾腾包头发穿衣服,自己好歹是一叶门半个恩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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