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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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向来温润,雨多雪少。前两天还在下雨,北风吹了一夜之后,江里河里的水汽全都结成了雪,纷纷扬扬的鹅毛和乱絮、抱成团的雪花从灰白的云底下跌到行人的头顶和油伞上,从肩膀被拂到地上将石板濡湿一小片;剩下的倾洒在店前的草棚和绿得通透的芭蕉叶上,分不清是雪落还是檐下茶炉里的草杆在响。

散学的小孩把裹书包袱举在头顶和同学赛跑,像野兽一样叫着从街头跑到街尾,店门口的伙计打起袖子遮起额头,“雪天喽热酒茶的来伊噢——”地喊了起来。

这是建康城最老的酒馆,经营了几十年门面依旧窄小,顺着楼梯爬到楼上看到的墙壁也都被熏得乌涂涂,街上最阔气那家酒楼客满了还有人挤在长檐下面等位子,这家酒馆才上了一半的座。

云飞抖落身上的雪,跟着家里的长辈上楼的时候,在窗边独占了一桌的那个穿青皮袍的把窗推开了一扇,悠哉地从热水桶里提起白色的瓷酒瓶,斟上一杯,就雪景一饮而尽。

云飞又看了一眼那人,却没看出男女。

“从南边远道来的客人哈,这边高坐,衣服湿的我给您拿去烤。先来点送瘟酒,小店祖传药方,保证百病不入寒暑不侵,趁热喝来,这杯是小店送各位的,请——菜牌各位先看看,点菜了直接招呼小的!”

小二绕着桌子忙了一圈终于走了,云飞闭上眼睛,吵得他耳朵疼。

眼睛闭着,整个一层楼的窃窃私语全都涌进了耳朵:南边来的,那边可在闹瘟疫啊?你听小二讲呀,送瘟酒是什么意思。嗳,那个不是中原人吧,我看像黑苗的;说得你好像见过黑苗似的,你说他们一句,人家就给你放点家伙让你出不了这个门。你当建康城是什么地方?我听说他们西苗早就不行了,五年前他们商道就……

什么都不是。云飞睁开眼抿了口冒热气的“送瘟酒”,酒色发黄一股煮烂的白术味,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木桌往外散着败掉的油臭,他烦得把陶盏戳到了桌上,酒水被震洒出来,木桌“咚”一声震住了那些闲言碎语。

旁边的午青立即用膝盖撞了他,然后抱拳对听见动静看过来的人笑笑。

云飞的脸色仍然难看,午青那么大的个子,为什么还要对中原人客气。他只是气不过,只好换了个理由:“什么东西,拿煮烂的白术糊弄我们?当我不认识药材啊?”

他目光从正在吃菜喝酒的人脸上扫过,发现窗边那个穿青袍的人也在看他。

那个人醉得一脸酒色,眼神却深得看不见底:明明是一身酒气蓬头垢面的醉鬼,又好像一点都没醉,清醒地、虎视眈眈地打量着坐在这里的每个人。

他眼看这人扶桌子站了起来,三指捏着瓷瓶,四步的距离晃了三步,跌跌撞撞到了云飞跟前。

午青试图拦住这个来意不明的人,被这人一眼瞪了回去。

“不爱喝这个破玩意,没关系,请你喝我的!”说罢就把云飞面前盏里剩的酒倒在地上,给他斟了满满当当一盏。

开口才知道这人是个女人,而且气息浑厚,内功似乎深不可测。

“酒鬼又疯才……看戏啊?”屋角的桌子那边又开始闲言碎语。

“今朝要打打得大,好啊。”

午青又站了起来:“感谢前辈!感谢前辈好意,我家弟弟没出过门,没什么见识,您不要介意……”

这人拨开了午青,把酒盏摆到云飞跟前,自己举起酒瓶:“有胆识,有气魄!江湖上就缺说真话的……有志!之人!”说着就仰脖把一整瓶的酒干了。

云飞捧起酒盏,柔软甘甜又火一样烫的酒,居然是难得的好酒。

长辈们喊来小二叫了几个菜,每人多要一份饭,没有要酒。小二再三劝说行路难得歇脚,多少喝点酒才解乏,云飞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刺耳朵,只想赶他走。

“一碗醒酒茶,熬浓点,给她。别的不要了。”云飞对那边扬了扬下巴。

“得嘞!加一碗醒酒茶!”小二吆喝着往楼下厨房去了,四周又聊得嗡嗡响。

那女人靠在窗棂上打了个酒嗝,左手伸出窗外捞着一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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