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修)

“莫阿姨!”裴林笑眯眯地和莫屿灰打过招呼

“来啦。”莫屿灰淡淡地笑了,伸手指指对面的座位,对裴林说,“好久不见了小裴,快坐。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短了头发,原本及腰的长发剪至肩膀,烫成了蛋卷头,又染成了灰紫色,看着相当年轻时髦。裴林摸摸自己的头发,感慨了一句:“我也想染个不常见的颜色,可惜没机会。

莫屿灰捋了一把自己的短发,说:“别染。头发都枯成草了。

斐裴林很真心地说:“没有啊,阿姨你的发质很好呢。

说着,又从包包里翻出个小礼物送给坐在餐桌对面的女人。

莫屿灰低头看看一蓝色的包装盒,挺小巧一个东西,估计是蒂芙尼的戒指或是项链

她不肯收,把包装盒往裴林手边一推:“我收你们小辈的礼物像什么话?不要。

说适间江潮正在给两人倒水,强迫症一般把斐林那杯水倒了又添添了又倒

莫屿灰看得眼晕,说:“你折腾完了吗?

江潮没说话,又折腾了半天,终于把杯子里的水温调成了满意的温度

他把杯子放到裴林手边,终于坐回座位上

“买都买了就收了吧,”他把那只包装盒推回莫屿灰那边,说,“我跟裴林也没别人可送。

裴林乖巧应道:“就是就是。

莫屿灰摇着头笑笑:“说吧,下次想让我送个什么回礼给小裴?

江潮说:“下次裴林休假出去玩,你做个全程跟拍吧。

“又没问你,”莫屿灰斜了他一眼,“那么多废话。

江潮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裴林看着他俩,据着嘴笑了

很快,饭菜上了

不知是职业原因,还是因为莫屿灰本身就年轻,她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极强,嘴里甚至会蹦出一两个裴林都听不懂的词儿,她还去看过等等乐队的演出:“过年那次我本来也说要去,结果没去成。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了视频,那场地真不错,现场气氛一定很好。裴林嘬着椰子水,笑吟吟地连连点头

莫屿灰不怎么爱说话,这次找江潮和裴林也没什么正经事,这顿饭吃得很快,聊了几句那两人现在的生活,基本也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她还不知道江潮工作上的调动,听裴林提过后,疑惑地问了一句:“录播节目,还需要导播?

......她到现在还不是很理解江潮这个工作究竟是做什么的

”.....”江潮无语道,

”我给你解释不清。

裴林好心解释道:“导播的工作不只是直播节目切换镜头啦。导播主要是起到一个叙事流畅、打造最佳的视觉效果的作用。莫屿灰露出和刚刚江潮一样的无语表情:“听不懂,太专业了。

她扫了一眼江潮,说:“算了,知道你没失业就行。万一你失业了,人裴林还得接济你。

她说话的口吻和语气,实在跟江潮一模一样

裴林在心里笑到发抖,面上很艰难地忍耐着

莫屿灰还是收下了裴林的礼物,说:“这阵子接了一个手表厂商的广告拍摄,我看他们这季的新品不错,回来送你一个。裴林摆手拒绝:“不用啦莫阿姨。

“你别管了。”她一扬手与他们道别,“走了。

手机屏幕随着她的动作亮起又熄灭,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两个年轻的女孩挤在镜头里,一个表情很不耐烦,一个笑得傻乎乎。表情不耐烦的,自然就是莫屿灰。那照片里的莫屿灰,当真是个孩子的模样,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面容很青涩,神情倒是已经有了现在的样子另外那个在笑着的女孩,看上去倒是大了好几岁,和江汀有那么几分相像。

裴林看着莫屿灰驱车离开后,拽拽江潮的袖子:“我们也走吧。

这一晚,裴林始终没问莫屿灰今天请自己吃饭是为了什么一一猜也能猜到,估计还是因为跟江汀吵架,心里不高兴,就找个由头换换心情。莫屿灰和江汀.....老吵架,都不是大事,气消得也都快

俩人年纪没差太多,看人看事的心态接近,却也有着微妙的不同。

莫屿灰年纪很小,看着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江汀和江潮这一双儿女的样子一一实际上也并不大,满打满算,今年勉勉强强,刚刚40岁。而江汀和江潮,今年马上就28了

不了解的人,最多感慨一句莫屿灰保养得好,不显年纪。裴林作为少数几个知情人,才知道个中原因,这姐弟俩和莫屿灰没有血缘关系,是被莫屿灰“抢”回来养在身边的

那一年在流歆河畔,这是江潮告诉裴林的小秘密。

“我不过生日。”那时江潮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几乎从未有过的悲伤和落寞,“我妈一

一我是说,我血缘关系上的母亲一一她跟我爸,还有姥姥姥爷,一家人,因为火灾走了。那时,他们在给我和江汀生日。江潮伸手比了一个数字:“1岁的生日。

家里住在高层,着火的位置在最靠近门的房间

房子的大门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围无法打开,想要跳窗逃走,又实在无法侥幸觉得这十几楼的高度还能有生还的希望门外的邻居想要帮忙,又绝望地发现楼梯

间的消防设备常年无人使用,已经坏掉了。

所有倒霉的运气好像都攒着在这一刻生效了,苦命的一家人没能等到消防车赶来,只有这两个小孩在大人的拼命庇护下得以存活。原本幸福和睦的一家人,一夜之间只剩那一对牙牙学语的双胞胎,

夫妻俩和丈夫那一边的亲戚似乎感情不好,大人出事之后,孩子的爷爷奶奶只象征性地来探望过那么一两次,之后就把两个小孩累赘一样甩给了孩子母亲那方可是,母亲那一方的亲戚,也总归会有自己的家庭。小的时候还能帮衬着,等到孩子越来越大、该上学的时候,也逐渐力不从心起来。这时,孩子的爷爷奶奶又跳了出来,想把孩子领走

于情于理,这都是应该的,但问题在于......他们只想要男孩,不想要姐姐

爷爷奶奶家软硬兼施,又找律师又找人,说什么也要把男孩要回来

打的什么主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直照顾姐弟俩的家庭也动摇了一照顾一个孩子已是吃力,这两个孩子的负担,他们真的承受不起,后来,莫屿灰就出现了。

她和孩子母亲是小时候的邻居,年龄差得挺多,但十分谈得来。后来莫屿灰与家人搬走,与她仍有联系。但渐渐地,关系也淡了

她想了一些办法,要把这两个孩子养在自己这里

其他曲折略去不表,最困难的,就是怎么“说服”两个孩子的爷爷奶奶

老人家最难缠,说到激动地方就往地上一躺

莫屿灰也不惯着他们,搬个小马扎往旁边一坐一一冰棍风扇凉汽水什么都有,舒舒服服地陪他们耗。插科打诨地过了一阵子,莫屿灰烦了,在某次孩子的姑姑找上门来时拿了把菜刀,面无表情地往门口一坐。“这样吧,我把你们都杀了,然后我去跳楼自杀,这俩孩子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当孤儿算了。你觉得呢?”莫屿灰冷冷地说,“别让他们折磨你,你们也别折磨我,这俩孩子以后归我,抚养费不用你们出。但你们要是再敢踏进我这门一步一她用刀柄磕磕老旧的墙面,带下来一大股墙灰和泥土

“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要么咱俩同归于尽。”说着,她又看向旁边出来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邻居,阴恻恻地说,“然后用我们邻居家那口高压锅把他们的尸体都煮了,分给大家吃,怎么样?围观看热闹的无辜群众被她捕述的场景恶心得反胃,瓜也不想继续吃了,灰溜溜地躲开

小孩爷奶家也未必是真心想要两个孩子,闹了大半年,最后也消停了他们与莫屿灰协商一致,从此之后就当作没有过这两个小孙儿,不给抚养费,也不再来探望他们,只要回了自己儿子的那栋房子,此后双方天各一方,这血缘关系就当作没有。莫屿灰没结婚,也没到可以领养孩子的年纪,当时为了办手续,辗转托了不少关系。

她给两个小孩改了名字,都随孩子母亲的姓氏,姓江。又因为那一家人都逝于火场,便给他们起了水字旁的名字,汀和潮。那之后,二十啷当岁的莫屿灰独自拉扯着友人的遗孤

风言风语从来没少过:说她年纪那么小带俩孩子,肯定有问题,说她疯疯癫癫,不知道是因为以前遭遇了什么。她自己不在乎这些,反正没人敢在她面前乱嚼舌根

“你和莫阿姨,说话的语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回家后,裴林对江潮说

他坐在沙发上,江潮顺势往他膝盖上一躺

“哎一”裴林还不是很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他低头看看江潮的脸,鼻尖又在微微冒汗

他捏住江潮的嘴,抿着唇笑了。

江潮轻易避开他的小攻击,换了个方向躺着,用鼻尖拱着他的肚子,说:“我们家里,江汀才是那个异类。其他人说我凶,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我妈。裴林捂着嘴笑:“胡说八道,谁有你凶?

两人胡乱开了一会儿玩笑

裴林忽然想起偶然一瞥看到的手机屏幕,犹豫着开口问道:“莫阿姨的手机屏幕......

江潮明白他想间什么:

”嗯,是她。

对于亲生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她存留下来的影像也只有那么寥寥几张

“有时候看到她,我都会觉得陌生。”江潮抓着裴林的手指,摇摇头,无奈道,“说是不爱拍照,没留下几张照片,但看得出来,江汀很像她,那一晚,关于莫屿灰、关于江潮父母的话题,就到这里结束了

这么多年过去,江潮心中早已没有对亲生父母的印象,对那些往事也谈不上有太多悲伤的情绪

最多最多,会想.....如果没有那场火灾,他和江汀现在或许会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但,莫屿灰没有亏待他们,他们能够成长到今天,已经是再幸福不过的了,

几年前裴林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安慰江潮的话。

他说:“他们不在你身边,但他们一直都看着你和江汀姐姐呢。付出生命也要保护你们,这已经是最伟大的爱了。江潮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这些,总之是笑了笑,懒洋洋地说:“希望他们看到我和江汀现在这个样子,不会觉得失望吧。‘说着他从裴林腿上坐起,凑过去碰碰他的鼻子,含糊着说:“反正我挺满意的,还拐了个大主持人回家。裴林“哎”了一声,戮他肩膀:“你又乱说.....

江潮抓过他的手指,放在嘴边依次吻过。

裴林红红的眼皮轻微地颤了一颤:“那不就是我休假的那天?

。三‘,“联一一已非《》”他掀起眼皮看他,连眼角的泪痣都带了点缠绵的情意:“你跟我说这个......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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