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向后捋了一把头发,甩下来的几滴水珠落在肩膀上。
卫生间里晕开一片水汽。
裴林的手扶在那里,手背刚好接住了滴落的水珠。他的指尖微颤,像是连这一两颗小水珠的刺激都承受不了。卫生间的镜面也被蒸得雾气朦胧,只隐约可见模糊人影
江潮单手揽着裴林的腰,另一只按着他的背,将他完全揉进怀里。
他伸手抹了一把面前的镜子,让那镜面更清晰一些。
镜面中,裴林略显单薄的背影在水流的冲刷下染上一层柔柔的滤镜。他几乎整个人陷入江潮的怀里,手臂稍稍伸长,蝴蝶骨微微凸起,肩颈拉出一条好看的弧线,细腻的皮肤上留着几道明显的指印,在水汽和镜面的双重掩盖下依然那样江潮吻着他被水打湿的头发,双眼一瞬不错地盯着镜中反射的背影看,直到那面镜子重新变得模糊。头顶的水流让裴林睁不开眼睛。他闭上双眼,安静靠在江潮怀中,两只手都环在他的肩膀。
耳边的哗哗水声变成了最让人安心的声音。
次卧的床乱得有点不能看了。
江潮拿了一条超大的浴巾,把两人裹在一起,连体婴一样磕磕绊绊回到了裴林的主卧。
裴林被他推着倒在床上,还没有好好睡到枕头,铺天盖地的亲吻就落了下来
裴林笑着躲开。偶尔几个没躲掉的吻印在唇角时,又总会带出一小声轻/喘。
闹了一晚上,终于闹够了
两个人勾着手指躺在床上,谁都不想睡。
裴林用尾指蹭着江潮的手心,小声说:“我听说x县今晚有大雨....回来的时候,路上好开车吗?”“还行,下了一会儿,进到南城就没雨了。
”江潮撑着头,侧躺着看他
裴林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往他的方向拱了拱,把自己的脸埋起来,小声说:“我、我....我本来买了明天早上的票。江潮正在用手指梳着裴林的头发,听到这话后动作一顿-
他停下动作,转而去揉搓裴林的耳垂。他轻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可开口时,只有一句简单的话语:“还好我今晚回来了。裴林在他怀里抬起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润明亮的圆眼,用下巴眷恋地蹭着他的胸口。
江潮被他的头发蹭得有些痒,往后躲了躲,又换了个姿势重新压着裴林的头顶。
两个人贴得紧紧的,一丝缝隙都没有。
几分钟后,江潮拍拍裴林的背,示意他先坐起:“我去厨房拿瓶啤酒,有点渴。”
他起身去拿了两瓶罗斯福10号,开了一瓶后重新坐回床上。
“..”裴林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啤酒
“没见你喝过这个,好喝吗?”
江潮逗他:“好喝,但你不能喝。
裴林扁了扁嘴:“我本来也不喝。
江潮说着口渴,酒却喝得很慢。然而即便如此,半瓶酒下去后,江潮居然带上了明显的醉意。
他松开揽着裴林的手,转而躺到裴林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那人细腻的皮肤。
裴林害羞地躲开,又被拽着腿拖了回来。
还剩半瓶的啤酒被江潮放到了地板上,裴林朝那处努努嘴,说:“才半瓶,糊弄我?”
“不要跟我装醉。’
’裴林摆出一张严肃脸,
“你的酒量还想骗我吗?”
江潮摇摇头。他在裴林的大腿上躺平,抬着头看向他一
不知是不是这少见的仰视视角,裴林觉得这一眼带着从未见过的柔情。
他被江潮看得脸热,便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小声说:“看我干什么.....
手刚伸出去便被江潮反手握住,纤细的手指被依次印上了吻痕。
“看你....是不是真的。”江潮说话的声音慢慢的,像是连声音都带上了醉意,“最近我老觉得,我是不是在做梦。裴林指尖轻颤。
“有时我都不敢相信....江潮慢慢坐起,与裴林面对面地坐着,“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在谈恋爱。他用双手捧着裴林的脸,手掌几乎能够拢着裴林的侧脸,拇指在他的下巴上来回摩挲着。
他们挨得很近,说话间,江潮的嘴唇几
乎次次擦过裴林,无数个似有若
无的吻落在唇间
把周身的温度点得更高。
而江潮的眼睛依然专注地看着裴林,裴林甚至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个完整的、小小的自己。
裴林垂下眼睛,像是再多看一眼就要被那视线灼伤。他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江潮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塞进装林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这样轻微的一个动作,竟然能够让裴林心生无限的勇气。
“我...我也时常觉得像是在做......裴林抿了抿嘴
小心地凑过去亲着江潮的嘴角,低声说,
“但我睁开眼睛,你就在我身边。
这话不知哪里触动了江潮。他眨眨眼睛看着裴林,不知不觉,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
那抹红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等到裴林想要再仔细看一看的时候,江潮眼中又只剩下炽热滚烫的爱意。裴林被他搂进怀里,两人相拥着重新倒回床上。
“我就在你身边,”江潮吻着他的耳垂,“我一直....在你身边。”
前一天还在计划着偷偷跑去x县找江潮,第二天竟然就和心心念念的人握在一起度过了一天的假期。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江潮才看到桌上的麦克风。
他第一眼只觉得眼熟,并没有认出这是什么,在看到包装盒里的卡片时才回忆起这件事。
江潮拿起那张照片,过往的故事涌入心中。
还好,那些无人知晓的爱意,最终还是被它迟钝的主人意识到了。
江湖把这些东西重新收好,问道:“怎么把这个找出来了?”
“昨晚吃饭,廖朝朝提起这个麦克风,我才想起来这回事。
裴林走到他身后,用脑门抵着他宽阔的后背,
江潮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似乎只是一件小事,一件.....证明江潮爱了很久的小事。。
裴林很快又说起别的话题,说昨晚廖朝朝怎么吐槽蒙亮,说江潮不在的这两天里自己都做了什么黑暗料理。说着说着,裴林就睡着了
江潮觉得好笑一一他老说自己觉多,明明他才是那个经常话说到一半就没有声音的人。
他让裴林躺在自己的怀里,思绪却不知不觉飘远了。
那只麦克风,似乎唤起了他更多的记忆。
江潮不常回忆过去,也有一部分是因......没有太多很好的回忆
他家里情况特殊,口无遮拦的同学们在见过他过分年轻的母亲后,传出了一些无法入耳的流言蜚语,随后那些话语又波及到了江汀身上。后来,年级里一个挺有名的男生不知怎地开始追求起江汀,过于高调的“追求”让围绕在江汀身上的难听话语更加离谱。在被江汀拒绝后,那男生居然成为了那些风言风语的制造者和传播者
那时候的江潮脾气远比现在更差,人也更加冷淡凶狠,时常一言不发就拎着东西去江汀班里大闹。最严重的那一次,学生家长联名要求江潮退学,不然就要报警抓他。
老师和校长轮番找他谈话,江潮冷笑着说:“啊行啊,把我抓起来吧。”
霸凌江汀的人,在被揍过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完美的受害者,学校家长都只关心他们的伤势,却无人在意江汀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遭受过多少欺凌。江潮见不得这些,也不愿意多做解释。他跟校长说,你解决不了江汀的事,你连你学校的学生都护不住,干脆你也去死算了。那时候的江潮,全身都长满了刺。
最严重的那一次,校长和莫屿灰在办公室里谈话,他就在外面等着。
他也并不在乎学校最后要怎么处理他,只自顾自玩着手机里无聊的消消乐,在校长办公室门口门神一样站着。....后来,裴林就出现了。
他抱着一大堆试卷过来找老师,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被江潮吓了一跳。
江潮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让开地方,依旧杵在门口,完全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裴林怀里抱着卷子,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之后小心翼翼地凑近江潮一一
江潮收起手机,冷眼看着他:
“离我远点。”
裴林讷讷地退后半步。
他又围着江潮转了几圈,凑过来说:“你要创可贴吗?你的手受伤了呀。”
江潮低头看看,不太在乎地又重复了一遍:
“离我远点。
裴林又后退了几步,这才算是远离了他的身边。
可裴林根本闲不住。他没老实多久,又凑了过来
江潮不耐烦了:“你-
裴林的表情有点紧张,小声说:“是因为江汀姐姐吗?我、我帮你跟老师说,好不好?”
他看着江潮,左眼眼下那颗深色的泪痣透着深深的担忧:
“我妈老念叨你....要再让自己受伤啦,大家都很担心你的。””
江潮收起手机,歪歪站着的身体也端正站好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涌上一种几乎算是可笑的情绪。
他想,担心?谁担心?
他感觉不到有谁担心,只觉得有些人恨不得他和江汀一起去死。
“别管我。”江潮低头想了一会儿,对面前的人说,“离我远一点。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你会遭遇什么,你不会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