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曾告知过傅远琛,手术时长大致是在三到五小时之间。
但这个时间并不确切,中途万一出了差错,就会延迟手术时间。
在这漫长不已的等待中,傅远琛几乎每隔数分钟就要低头看一眼手表。
时间过得很慢,消逝的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
很快时针已经移动了三个多格子,而手术室依旧亮着红灯,不见动静。
傅远琛的神色越来越沉凝,眼眶通红,嘴唇也紧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至极。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眼见着就要超过五个小时,傅远琛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他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却始终无法心绪安定。
心底的一股烦躁焦急涌上心头,让傅远琛恨不得立刻冲进病房。
傅远琛抬起胳膊,用力按压了太阳穴两下,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还没到时间,不一定是出意外了,冷静。
傅远琛一遍遍反复告诉自己。
最终就在五小时刚过一刻,手术室外的灯由红转绿。
男人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刚从里面走出来的金发医生。
他几次想主动开口询问手术状况,却又害怕知晓最后的结局不尽人意。
好在金发医生并没有让傅远琛煎熬太久。
他从一侧摘下口罩,咧着嘴对傅远琛笑道。
“傅,恭喜,手术一切顺利。”
伴随着医生落地的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一直萦绕在傅远琛身边的不安惶恐。
他来不及回应对方的话,此时满心满眼都只记挂着病房中的白洛。
金发医生也很知趣,知道傅远琛怕是没心情在这儿跟他应承,直接道。
“麻醉还没失效,病人暂时需要休息,傅你可以在门外看一眼。”
“术后六小时左右视力会逐渐提高,如果没有明显不适那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
他话音刚落,傅远琛就已经等不住了。
他直起身子,不顾站到发麻的下半身,一步步靠近病房的门。
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傅远琛走着却恍惚觉得快过了半个世纪。
……手术,成功了?
他的少年,可以再度睁开眼睛,清清楚楚看到这个世界了?
仿佛做梦一般。
混沌而又虚假,脑子一片空白,除了偶尔冒出来的几个念头别无他处,晃晃悠悠飘在心头。
如果这是梦。
他想。
如果这是梦……那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从中醒来。
他愿意沉溺其中,直至永恒永世。
隔着一道透明的小窗,傅远琛看到了不远处安静躺在床上的少年。
他的眼睛上已经去掉了纱布,只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在眼尾附近。
刚动过手术肌肤还是红肿着的,但白洛睡得很沉,神色安宁。
手术室的光是很亮堂的,他却没有很过度的反应,眉心微松,状况明显比手术前要好上很多很多。
在麻醉效果褪去前,白洛躺了有多久,傅远琛就陪他站了有多久,一动不动。
算上手术时间,他几乎站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没有休息,也感觉不到饥饿。
尚未平复的心,残留着激动和庆幸混杂着的情绪,让男人先前还疲倦的身子一扫而空。
始终保持这样的姿势很难受,却又舍不得动弹。
他看着少年安静的睡颜,伸出指尖一点点勾勒出对方的轮廓,眼中满是柔情和眷恋。
等药效过去,白洛就能睁开眼睛,重新见到光明。
想到这里,傅远琛忍不住嘴角上扬。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的同样很顺利。
白洛术后恢复的很好,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和排斥现象,顺利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傅远琛几乎是拔腿就朝普通病房走去,一刻也不愿多等。
他想见到白洛第一次睁开眼的样子,他不愿错过任何一秒这珍贵的画面。
为了方便转移患者,手术室和普通病房间隔很近。
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傅远琛就已经到了病房外。
透过医院带着淡淡消毒水的空气,傅远琛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半躺在病床边,试图支起身子坐起的少年。
听到外边传来声音的他,停住了动作,微微侧过头朝门外看来。
就在白洛的视线移过来,和傅远琛对视上的那一刻,男人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成拳头。
少年的眼睛清澈见底,倒映出男人挺拔的身躯,目光流转间灵动非常。
恍惚间傅远琛甚至见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骄纵小少爷。
他笑得灿烂,在自己扶着自行车独自回家时突然蹿出来,自顾自说要和他一起回家。
那时的傅远琛心中满是厌恶和愤怒。
陈嘉予故意弄坏了自行车,逼他不得不走回家,还要挨母亲一顿责备。
凭什么白洛就能这般无所谓的出现,死缠烂打非要跟着自己。
那段时间被迫和白洛一同回家,忍受对方娇惯的小脾气和任性妄为,是傅远琛认为最耻辱的路程。
只是现在他却非常,非常想重新回到那个时候。
见到白洛灿烂笑脸的时候,没有说出那句句伤人抵触的话语,而是同样露出浅淡的微笑。
那样活泼阳光的少年,本就应该被爱意浇灌着长大,不必失去笑容。
白洛目光中仍然带着对光芒的害怕,但他没有闭上眼,而是一直望着傅远琛。
眼睛很亮,很漂亮。
傅远琛能够感觉到他心底的喜悦和雀跃。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雀跃,或许是手术成功了,或许是别的什么。
傅远琛想要让自己维持着思考和冷静,最起码不要吓到白洛,但显然他已经无法自控了。
少年
有些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歪着脑袋对傅远琛说了句话。
犹如被蛊惑了一般,傅远琛一步步走近白洛身边,步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最后,他紧紧拥住了少年。
就像拥住了整个世界。
……
“学长,抱抱我,我想要你抱一抱我。”
清脆软嫩的少年音回响在病房中。
没有人能心生抗拒,也没有人可以做到冷静应对。
所有的理智都在此时抛之脑后,一切循着本能动作,支配。
怀里满当当软乎的少年,脸颊轻轻靠在傅远琛的肩膀处,竟是有一种被依恋着的感觉。
傅远琛用力收紧了怀抱,不愿舍弃这时隔已久的温度。
白洛依偎在男人胸前,温热的吐息吹拂在耳侧,隐隐带着痒意。
“学长,我好开心。”
“这是我这些天,最开心的一天了。”
傅远琛眼角微红,他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最后低哑着嗓子道。
“……我也是。”
何止是开心?
如果不是顾及着白洛刚做了手术,他恨不得将对方整个抱起,转上几圈。
手术成功,眼睛好了,心理治疗也卓有成效。
等白洛恢复好,他们就立刻飞回洛城,从此不再管傅家那些破烂事,一心一意照顾好白洛,不再做错事,不再伤害彼此。
直到重新将他宠成那个任性的白小少爷,直到他的脸上再次绽放笑容,甜滋滋的唤他学长。
未来还很长,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用来原谅和忏悔。
白洛的一只手慢慢环上傅远琛的脖颈,两人的距离被压得更近,几乎已经紧贴在一起。
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话,依旧在继续说着。
“虽然……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但还是谢谢你,学长。”
最后一天?是什么意思。
傅远琛心底涌现出一股不安,他想要伸手稍稍拉开距离,去看一眼此时白洛的神色。
但白洛反而更用力的搂紧了男人,不让他走。
他慢吞吞的说着下一句。
“不对……不是学长。”
“您教过我,不应该叫学长的。”
“是先生……先生才对。”
“对不起,我又记错了,您原谅我吧。”
放在白洛腰间的手指僵硬了。
傅远琛脑子嗡得一声轰鸣,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吐出的话干涩得仿佛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从天边传来的。
“你……你想起来了?”
少年很短促的笑了一声,语气轻巧。
“是啊,先生,我全都想起来了。”
“说起来……多亏了……您……”
“咳咳……”
白洛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断断续续,声音也逐渐微弱下来。
压在傅远琛身上的躯体软了下来,几乎全靠着他才能不滑落在地。
肩膀处的衣领渐渐被某种液体濡湿,渗入到了傅远琛的肌肤上。
僵硬站在那里的男人动也不敢动。
他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无措和死寂。
所有涌动的思绪都在此时猛地被截断,消除,归于深渊之中。
停滞了近乎数十秒,傅远琛才恍然惊醒。
他手指轻颤,攥住少年的手腕,慢慢将身上的人拉开。
几乎只是十来厘米的距离,一个闪着白光的东西从两人中间掉落下去。
“叮当”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是一个短且锋利的水果刀,上面浸染着鲜红刺眼的血迹,在地面蹭上一道痕迹。
失去了支撑的白洛倒在地上。
因疼痛双目涣散,视线模糊,看不清此时傅远琛的神情。
可白洛却笑了,是一个满怀着恶意,戏弄的笑容。
他的身上终于出现了那个任性叛逆的少年影子。
他一边咳呛着朝外吐血,一边断断续续对傅远琛说着话。
“先生……我好怕疼……不敢,不敢自己用刀……”
“谢谢您……帮我……”
傅远琛眼睛红得要滴出血,他像一个疯子一般扑上来,用手堵住白洛不停流血的胸口,神色癫狂,不停呢喃着。
“别说话了,别说话,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
“医生呢!来人!快来人啊!”
“求求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身边,我放你自由好不好,只要你活着,求求了……”
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莫过于此。
傅远琛丢掉了一切尊严,半跪在白洛身前忏悔道歉,所求不过是让他再多一些求生欲。
但白洛已然不在乎了。
他吐出的血越来越多,已经染红了自己纯白色的病服,而与之相对的是白洛嘴角愈发放大的弧度。
他笑得恶劣而又痛快,送给了一个缠绕男人无数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的祝福。
“虽然……还,还是有点痛……”
“不过,我真的,很开心……”
“希望先生也能,一直……”
“……一直开心下去。”
在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已经含在白洛的口中说不出来,渐渐消音。
白洛的手彻底无力,垂在地面上。
那双刚睁开没多久的漂亮眼睛,再度缓缓合上。
而这次,就是永恒。
男人声嘶力竭,隐隐带着哭腔的低吼声惊动了整个医院。
等金发碧眼的医生带着一群护士赶到时,现场已经是一片狼籍。
满地都是的血迹,扔到一旁的手术刀,气息全无的少年。
还有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脸色惨白的像张纸片,神思恍惚,满目死灰。
……
【叮,攻略进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五】
【再等等,等气运之子回国了,应该很快就会百分百,我们先停留一段时间】
漂浮在半空中的裴肆之瞧了瞧自己的“尸骨”,对001说道。
【好的宿主大大^^】
【而且刚刚那个借位,好牛,气运之子完全看不到您手里还握着刀,就这样抱上来了,嘿嘿】
裴肆之笑了笑。
【如果仔细想想还是能发觉不对劲的,不过傅远琛显然当时被惊喜冲昏了,没带脑子:)】
散漫的伸个懒腰,接下来的几天就当是度假了。
【走了小零,去逛逛这个异国的别样风景】
裴肆之叫了001一声,半透明的身子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