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条消息的一刹那,好像到有一双手抓住了头发,让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发紧。
“不是你发的?”林潮生问。
叶枝回过神来:“发错人了。”
只能随口应付过去。
他还不知道她患上了精神分裂,而她暂时也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
林潮生表情中的不可思议达到了顶峰,可他什么也没问,毕竟他们都是尊重隐私的人。
叶枝抬头看向天空,乌云遮得黑夜比以往更暗。
今天也是阴天。
整座城市都像一个迷宫,到处都是繁华,然而每处繁华之间都似无尽的重复。
她想起了无数个无梦的夜晚,以及无数个只有噩梦的夜晚。
梦中也是这样。
四周一片漆黑,她被困在一个永远也出不去的迷宫中,好像四处都是终点,哪里却又都不是归处。
等等……
难怪地下通道里遇见的怪事如此熟悉,叶枝突然反应过来了,她曾在噩梦里见过。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真的?”
“真的。”
林潮生皱起眉头,瞪起一双无辜的大狗眼。叶枝知道现在自己肯定看起来很不对劲,鬼才信没事。
“还是吃点东西吧,”她立刻改口,“我真的要饿死了。”
林潮生这才微微放下了心,默默递来两张湿纸巾,叶枝接过后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临走时,叶枝悄悄摸向大衣口袋。
触到那个玻璃瓶后,她才随他的脚步一同向前。
**
窗外,暴雨如注。
叶枝窝在沙发上搜索“鬼打墙”,尝试从互联网中找出一个共鸣。
一定有什么人可以解释。
就算没人能解释,至少也能有人在尝试找出一个解释。
雨点啪嗒啪嗒打在窗户上,风透过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吹得耳边的碎头发幽幽摆动。
搜索结果一出,叶枝差点把手机甩地上。
風雨文学的,要不就是在无良媒体上博眼球的,没有任何参考价值;而且,她没开盐选会员。
又或者说,在地下通道里遭遇的那一切,只是幻觉而已?比如……那个特效药的副作用?
叶枝打开通讯录,正要拨通崔医生的号码时,又上滑退出了。
现在已是深夜,不便打扰。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属于私人和生活分得门清的那类人,于是也不会在非工作时间打扰他人。
叶枝叹一口气,端详起手中的玻璃瓶,看药丸的色泽与形状。
暗红色的椭圆形,像被红油漆泡过的微型橄榄,和以前吃过的任何一种药都不太一样。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需要看心理医生。
说不上耻辱,只是会让人感到世事无常。
作为A大最年轻的哲学系教授,在讲台和科研领域里,她才是别人的心灵导师。她曾以为,甚至别人也会这样认为,她将会永远强大下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枝想不起来确切的时间点,但自从那件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是很稳定。
那件事……
她根本就不想再回忆。
而仅仅过去了两周,她的症状就越来越严重,迫不得已在同事的推荐下去看心理医生。
**
上周五晚,私人诊疗室内。
“再回过神来时,我手上握着一把刀,刀尖正对我的心脏。”
穿白衬衫的男人边听边在诊疗本上记录。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拿这把刀,也不知道要用这把刀干什么。”
男人继续记录。
“最匪夷所思的是,刀刃上还有血,可我检查了身体,哪里都没有受伤。”叶枝的手指开始颤抖,仿佛黏糊糊的触感又回来了。
“不管怎样,没受伤就是好事。”
“每到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只会蹦出一件事,”叶枝瞳孔骤缩,语速逐渐加快,“我所看到的、触摸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物体,还是仅仅是世界的表象,又或是由我意志所构成的?”
男人终于停笔,投去观察的目光。
“……想着想着,脑子就变得乱哄哄的,好像有一群人不停吵架似的。”说完,叶枝后背重重靠到椅背上。
“他们都说,长得漂亮就没烦恼了。”男人温和地笑笑,“没想到你想得还挺多。”
面前的男人是S市最有名的精神科医生,是医学院工作的同事介绍的资深专家。
他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崔坚金”三字,和阳光帅气的长相违和感满满。
崔坚金继续道:“你的临床诊断为紧张性,不严重,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这还不严重?”
“只能说,更严重的病例我见多了。”崔坚金从座位上站起,走到房间最深处的柜子前,“我刚才无论怎么诱导,你的另一人格都没出现过,不排除间歇性失忆的可能。”
叶枝目送他抬起手,从最高处上锁的柜子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崔坚金稳稳走回来,递来那小玻璃瓶。
“平时不用规律性服药,严重了再吃一粒。”
瓶中仅几颗椭圆形的暗红色药丸,像变质的橄榄。
叶枝看到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说明,接过时有些排斥,怎么看怎么像三无产品。
崔坚金一眼看出她犹豫的含义,笑道:“一盒太多了,这是分装,包装在柜子里。”
叶枝心头的疑云消去些许。
崔坚金又返回柜子,拿出一个药盒,白色包装中几个分子结构模型令人安心,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说明。
“我美国同事研发的药,国外都在用。一盒几万美金太贵了,咱用多少就拿多少。”他进一步解释。
“谢谢。”叶枝彻底放下了心。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些解释,而是崔医生的风评极佳,周围找他看过病的同事们也都极度认可。
崔坚金合上深棕色的牛皮笔记本,摘下眼镜擦拭几下,又重新架到高高的鼻梁上。
“它的机理类似利培酮,主要是阻碍多巴胺、5-羟色胺等神经递质的,但起效快很多,突然剧烈发病时可以救急。”
叶枝披上外套。
“那我回家了,谢谢您。”
这间诊疗室装修得简洁温馨,无论哪个细节都完美贴合人体工学,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如此舒适的环境待久了,甚至会不愿离开。
哗啦,哗啦。
手中的药瓶晃动时,药片碰撞的声音好似沙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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