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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没有叫喊,哪怕牢外狱卒惊得什么似的,连声叫着“陛下”,向门口奔去,心里像被什么戳了个洞,温热的东西一点一点从里面流出来,只剩下一身冰凉。
上官惊骢神色复杂,他眸带笑怒,高扬的手却剧烈颤抖着,待看清她一脸平静,他暗皴的眼睛猛然变了色,小蛮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她没有去揣测,亦没有理会脸上痛楚,只是抓紧时间仔细观看他是不是安好。
第一次那么庆幸一个人骗了她。
相较于其他牢房,这个牢房打扫得甚是干净,上官惊骢身边有清净的水,他身上衣服虽皱褶,但布纱紧裹,血迹黯微,伤口似乎在当时便被打理过。他没有昏迷,除去足上厚重铁镣,将他束缚在墙上,令他无法走出牢门,他的情况总算不太糟糕。
“惊骢,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一定会让你出去。在这之前,你务必保重。”
他虽打了她,却和她心疼他的自由一事并不相碍,小蛮低声说着,却见他眸色大变,伸手便朝她脸上抚来。
然而,他的手尚未碰到她,一股厉风已落到她面前,上官惊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来,一掌隔下上官惊骢的手。
“你打了她?”
上官惊鸿眉眼亦都变了色,浑身尽斥着一股深寒之气。
上官惊骢眸中都是痛苦灰败之色,“小蛮,我不该打你,我……你将我打回来。”
他说着,举掌便向上官惊鸿攻去,想将他逼开好去追她,脚上镣扣发出沉重的响声,上官惊鸿眼梢一掠小蛮颊上红肿,心中怒极,内力凝于掌心,迎上攻击。
背后身影却急急一闪,挡到上官惊骢之前。
上官惊鸿一凛,立下撤了掌力,手臂一探,欲.将小蛮带回自己怀里,照面一刹,却蓦然定住。上官惊骢一声长啸,他悔恨已极,心里既疼又急,此时看小蛮如此相待,心里陡然升起丝希望,伸手将她揽住,却亦瞬间震住。
迷乱人眼的容貌,颊上花钿——那不是小蛮。
便是怔仲一刹,她已从他怀里挣脱。
“也许是小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今的情况,也许是怨气太重吧,所以……我回来了。”
走到牢门角的落女子,缓缓回过头,半开玩笑说道。
轻轻一笑,仿如初见。
“翘主子……”
牢房外,老铁几人又惊又喜,然而一声之下,竟又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怎还能如初。
初见的她,满心伤痛却充满希望。
现在的她,满心伤痛都是淡默。
“翘楚……”
上官惊鸿紧紧闭了闭眼,他虽不想她恢复记忆,但眼前冲破幻术、打破记忆枷锁的她,才是完整的她。强.烈的喜悦这一瞬终是大于忧虑,却听得她轻声道:“你不也打过我么,何必指责他。”
他一怔,满嘴苦涩。
一个“打”字,却令上官惊骢心惊,他都做了什么,他竟打了她——他挣扎着向翘楚走去,脚下顿时被镣扣拴出血来,他却宛如不觉,拼命向她靠近,“翘楚,我打你是因为……因为……”
他额上青筋弥迸,痛苦的住了口,只是不顾腿脚伤痛,向她走去,却又无法挣脱以寒铁锻造的脚镣,翘楚没有迟疑,立刻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双手,低道:“我不怪你。是我不好,当年的承诺,始终没有实现……惊骢,以后无论你在哪里,都要保重。”
上官惊骢浑身一震,尚未来得及将她的手握紧,她已松开他双手,快步出了牢房。
直到随后一直沉默着的上官惊鸿紧跟着离开,他方才如梦初醒,厉声唤她的名字,她却再也没有回头……
上官惊骢跌坐到地上,大笑出声。
翘楚。
若不曾爱上你,该有多好。
若我糊涂到底,又该有多好。
上官惊灏必是被上官惊鸿囚在这这宫里的某一处。
上官惊鸿必定已和上官惊骢互助护法、修炼。
便如道家修仙筑基一般,二人如今只是凡身,必须从头修起,但二人都懂大法门,又是互助而修,一方为另一方护法,事半功倍,假以时日若能突破关卡,强行归位,未必不能。
因为,上官惊灏已能使用玄光术,这意味着他的修炼必已有小成。
这种术法耗费精神,虽无法维持久长,但盏茶炷香功夫却是可以,上官惊灏窥探过上官惊鸿的情况,以意念隔空借法于他,让他看到上官惊鸿和翘楚昨晚不堪的一幕。
虽只匆匆一顾,玄光镜便消失,但他看得清清楚楚,翘楚对上官惊鸿并无半分抗拒,她衣衫半褪躺在上官惊鸿身下,两颊潮红,双臂勾上上官惊鸿的脖颈……
狱卒有意无意的碎嘴,他知道翘楚和上官惊鸿吃宿在一处。翘楚心里对上官惊鸿始终未能完全忘情,尚未回复记忆的她,平素不经意间和上官惊鸿有些亲昵,他能理解,但她怎能在答允和他成婚后,还和上官惊鸿欢好……
从前他舍不得对她有一分一毫的诟责,但昨晚过后,他满身心的怒意,无处宣泄,竟神推鬼使的打了她。
明明背叛的是她,动手之后他却后悔了,悔自己打了她。
想不顾一切追问她,可他又该怎么问。
问了以后,好让她彻底离开他?
他竟可怜可.耻到还想和她一起。
所以,他情愿不问。
所以,当她看着他,眼里一抹心疼之色,他便降了。
他真是他.妈.的混帐透了。
但他现在却只想到她身边去,将她带走,从此只有二人相守。
且上官惊鸿已经变了。
他实在想不透,上官惊鸿为何要答应上官惊灏的要求,前者该做的是将后者杀了。
若说,上官惊鸿怕自己的身体伤重,会活不长久,服下剩余的狐丹便是。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翘楚,你心里其实亦在愧疚吧,否则,我打你,你为何满眼泪水却不向我诉一分委屈?
你心底其实有没有我一分。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手。
绝不会!
上官惊鸿……
微狭的眼末悄然划过一抹暗色,上官惊灏既能用玄光术,对他与上官惊鸿的情况想必了解,借法于他,自有所图,联手对付上官惊鸿是最终目的。
天地间本已没有神力。但上官惊鸿镜城擒下上官惊灏之际,强大的意念突破了古佛的禁止,虽只有不到往日千分之一的神力回归,但借助这神力,一切都将不同。
他可凭借上官惊灏传来的神力亦开始修炼。
恭敬地向亭前静立的两个主子施了礼,方明喜道,奴.才这便命御膳房准备重宴,景清更是笑不拢嘴,说负责通知众人去,将四大和美人从睿王府接过来。
老铁和景平却体贴地命四周禁军退到更远的地方护卫,留给二人一方安静之所。
看着众人说话动作,翘楚心里一暖,弯腰谢了。众人一惊,连忙还礼,在他们心中,她便是往日睿王的妻如今东陵王的后。
终于,向来最是沉稳的上官惊鸿却按捺不住,挥手让几人退远,走到翘楚面前,将她拥入怀。
她终于回来了!
他嗅着她发上香气,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体.内。
前生,她是他的徒弟,皮得不得了。
此时,她眉眼素淡,较之他更像往日的飞天,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他喜欢这份颤抖,那是她存活着的证明,亦满心惶喜她竟没有抗拒。
他竟亦会惶。
这一辈子,倒还真给她说中了,互换脾性,教他怕她。
脾性乍看似换,更多的是他性情复杂,是他的她成熟了。
但他确实怕她。
他抚揉着她的发,又将她稍稍拉开,伸手去轻轻抚过她红肿的脸颊,恨不得将上官惊骢杀了。
这一次,她却避开了。
她蹙眉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在为难该怎么开这个口。
“有什么只管告诉我。”看她如此,他心疼,心想除了她和上官惊骢离宫的事,其他的,他都为她做,只要她要,哪怕她想要一个国家,他都给。
“想跟你商量件事,方才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终于,她摇头笑笑,上官惊鸿心头却蓦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