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对方是镇将军府,聘礼不可寒碜,这几日来,玉珠整天地为此而烦心。沈府瞧着气派,其实就是个空架子,每月收益只有沈父饷银和两个铺子租金,勉强维持沈家开支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凑出银子来操办婚事。
沈父也晓得府里境况,深觉对不住儿子,也不知从哪里搜罗了三千两银子出来,偷偷地拿给玉珠,再加上崔氏送来两千两,玉珠自个儿也掏了两千两,一共凑了七千两银子,才算是勉强够用。
因双方早已问名,尔后便是送定,为了这些聘礼,崔氏和玉珠没少费力气,京城上下银楼铺子都跑了个遍,才算是整了十六抬还算体面东西出来。镇将军府那边见了,也甚是满意。
送定时是大张旗鼓地抬去邹家,满城人都瞧着,那邓氏见沈家竟置办出了十六抬聘礼,又惊又气,连呼当初分家时被长公主那恶妇给坑了,急匆匆地奔到沈家想要讨个说法。不过如今沈家哪里还有她说话地方,她进了府门,在偏厅里候了一个多时辰,不论是沈将军还是玉珠都没耐烦搭理她。
那邓氏见不着主人,便向下人们打听聘礼事儿。因玉珠掏钱事儿并无宣扬,除了沈将军和崔宇,府里下人都道是崔家姑奶奶给凑银子。邓氏听罢了,又是兴奋又是为难。为难处自是因为崔氏泼辣,怕是难以讨得好处,兴奋则是因为她早听说那顾家就只有顾咏一个独子,虽说订了婚事,可这不是还没成亲么,若是她家宝玲能嫁进顾家去,他们沈家二房这辈子可不用愁了。
邓氏一个人兴奋了一阵,见无人来招呼,就自个儿回了府,一会儿又过来了,这回却带上了宝贝女儿宝玲。宝玲比玉珠小半岁,却比玉珠要高挑丰满些,相貌随邓氏,圆脸尖下巴,大眼薄唇,性子却是截然不同,不爱说话,看人时也半低着脑袋,怯生生样子。
崔氏这会儿并不在,邓氏也懒得表现,便拉着宝玲在沈家院子里乱转,不免就转去了给崔宇预备成亲新院子,瞧见那崭新红木家具眼馋得不行,瞅着没人在,拉着宝玲偷偷地溜进屋,顺手摸了个琉璃摆件塞进袖子里。
宝玲却是个实诚孩子,瞧见母亲做这种见不得人事,脸都臊得通红,赶紧阻止道:“娘,别让人瞧见多不好。”
邓氏朝她一拍手,哼道:“不过是个摆件,左右他家里头多是,拿点东西怎么了。若不是当初那恶妇将我们赶出去,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
宝玲见拦她不住,亦是无奈,又不愿再在此地丢脸,一生气,甩开邓氏手就朝门外冲去。邓氏见状,气得大骂,“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他们家里头也不在乎这点子东西,我们拿了就拿了,难不成还要治我们罪不成。”一边骂着一边追,不留神脚底下磕了一跤,袖子里藏着琉璃摆件也掉了出来,落在青石路面上,摔成了好几瓣。
邓氏心疼不已,正要起身去捡,才发现四周静得有些异常,抬眼一看,面前赫然站了一大群人,最前头站着那位凤眼含怒,可不就是崔氏。邓氏一骨碌爬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灰,朝崔氏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
崔氏却瞧也不瞧她,只正色朝一旁玉珠道:“既然掌了家,事无巨细都得亲自过问,要不然,少不得有些腌臜泼皮借机生事。你也别管她是谁,通通地一通乱棍给打出去,若是有人想闹事,自有沈将军和我替你撑腰。”
玉珠笑着应了。邓氏立在那里无人理会,尴尬得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罢了,讪笑着朝众人告了辞,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瞅了眼地上琉璃碎片。
待她走远了,崔氏才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了她家闺女,摊上这么个老娘,还有谁敢上门提亲。”
罢了又拉着玉珠进屋坐下,挥退下人后,才柔声道:“这邓氏是沈家二房夫人,说是夫人那是抬举了她,娘家原本是挑摊子卖糖水,后来借沈家名号在外头开了个糖水铺子,为人最是精怪,最爱挑拨离间占人便宜,日后再见了她,可是要小心提防。可千万别抬举她,也别觉得她是长辈就对她客气,要不,这女人顺杆儿就往上爬。她若是在外头乱嚼舌根,你就劈头盖脸地训她一回,非要让她没脸。也别管外头风言风语,什么长辈不长辈,我们顾家可不管这一套。若是为了个好名声委屈自己,那可真是太蠢了。”
虽说早知道崔氏与旁人不同,可听到这些,玉珠还是忍不住想笑,同时又暗自庆幸,幸亏自己遇到是顾家,要不然,单是这些世俗琐事就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二人又为崔宇婚事细节商量了一阵,玉珠没参加过大户人家婚礼,自不好乱出主意,只虚心听崔氏意见。沈家亲戚不多,这些年也少与同僚走动,但无论如何,到底是将军府,崔宇在都指挥使司里也有不少同僚,届时若安排得不妥当,丢还是崔宇脸。
玉珠手里握着笔,将崔氏叮嘱内容一一记下,又分别安排了专人负责,她自个儿倒是没揽一丁点事儿。崔氏在一旁瞧着,愈加地好笑。
虽说她在沈府管家,可晚上还是照旧回秦家过夜,一来是睡不惯外头床,二来,眼看着明年春天秦铮就要会试了,若是这会儿她去了沈家,让秦铮心里有什么乱七八糟想法,到时候误了考试可不好。
但秦铮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甚至早上玉珠出门去沈府时候他还会主动相送,脸上总是笑嘻嘻,仿佛丝毫不介意。这让玉珠更加地忧心起来,这天晚上终于忍不住支支吾吾地问起这事儿,罢了还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永远最爱他决心。
秦铮却差点没笑死,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罢了,才笑得上气不接下地回道:“姐你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我我至于这么小气嘛。眼下你不过是去沈府帮忙,要不你日后成了亲那我岂不是好哭死”
玉珠面无表情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终于意识到秦铮已经不是十年前哭着鼻子拉着她衣角只知道叫姐姐小鼻涕虫,而她也不再是他天了。这个认知让她忽然有一点点失落,但很快,她又释然了。这样更好,不正说明秦铮已经长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