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贾母等人还在家里等着消息,眼见着贾政去了半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正心急如焚呢,就见着赖大一路高喊跑来:“老太太大喜,老太太大喜!”

赖大气喘吁吁地跪下,道:“老太太大喜,咱们家大小姐被封妃了。”

贾母急道:“说清楚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大道:“小的们都只在宫门口候着,后来二老爷跟林姑老爷出来了,说咱们家大小姐被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让老太太太太们入宫谢恩。”

贾母王夫人听了欢喜不已,众人纷纷前来道喜,唯有邢夫人笑得有些牵强,原本跟王夫人相比,她就有些落在下风,只有国公夫人这个头衔略胜一筹,如今王夫人的女儿被封了妃,只怕将来这府里越发没有她的位子了。

贾母等人皆按品服大妆,贾赦贾珍也都换上朝服,带着贾琏贾蓉一起入宫谢恩。宝玉跟在贾政身边,跑前跑后,贾政对此很是满意,也改变了之前的看法。

谢恩回来后,贾母一颗心才踏实下来,接下来几天,前来递帖子交好的人家数不胜数,贾母好像又回到贾代善在世的情景,赏了府里上下三个月的月钱,宁荣两府上下内外人等,莫不欣喜。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唯有宝玉高兴不起来,他十分清楚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唯有日日勤奋刻苦,认真读书,才能让心里踏实一会儿。他这般样子,反叫高渊对宝玉又认可了几分。

这一日,宝玉正在练字,就听外面小丫鬟说茗烟找他。宝玉出了二门,就见着茗烟在那里急得来回走着。茗烟见了宝玉过来,连忙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原来秦钟出事了,宝玉连忙赶了过去。

自秦可卿去世后,秦钟也从学堂里辞了出来,一直呆在家里读书。这天馒头庵里的小尼姑智能来找他,碰巧被父亲秦邦业瞧见了,拿着棍子便要打,智能跑了出去,倒是秦钟挨了几棍子。

秦邦业年已七十,只有这一个儿子,怎能不给予厚望,如今见到秦钟这样,心里大悲,一时回转不过来,便去了。

等宝玉赶来时,秦钟正抱着父亲尸身痛哭。宝玉长叹一声,道:“当初在铁槛寺我就与你说过,要么就断了,要么忍耐些时日,待他日有所成就,再把智能接过来不迟。怎么就弄成今日这般了?”

秦钟哭道:“原是同意了的,只是那馒头庵里的老尼姑太欺负人了,智能挨不住了,才跑来找我,还没说两句话,就被父亲发现了去,发生的太突然,就变成如今这样。宝玉,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宝玉道:“还能怎么样,先将伯父装殓好,发丧吧。智能现下在何处,你可安置妥当了。”

秦钟摇摇头,道:“她当时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宝玉沉思一会儿,道:“如今还是先管发丧的事吧,如今你要守孝三年,也不宜娶亲,馒头庵她是回不去了,还得在外头置个屋子给她住着。等三年一过,智能也蓄长了头发,你再纳了她,这件事就算是翻过去了。”

秦钟擦了擦眼泪,哭道:“都依你吧,我如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宝玉便帮秦钟前后张罗着,先去各处亲友报丧,再让家里老仆将秦父身体装殓好,又派人去买灯烛炮仗,又请了几位僧人念经超度。秦府上下都换上白装麻服。好在秦邦业早就将身后事都安排妥当,寿衣寿板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儿,各色东西都已准备妥当,丧事就这样像模像样的张罗起来。

宝玉不能在外面过夜,不说别的,单是贾母那关他就过不去,见诸事都已料理妥当,又让茗烟时时关注这里,便向秦钟告辞回府去了。

秦钟自然知道宝玉的情况,更何况宝玉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便亲自送宝玉到了门外。

宝玉回到房里,恰好众姐妹都在贾母房里凑趣,见了宝玉穿着丧服来了,贾母忙问道:“这是去哪里去了,怎么穿成这样?”

宝玉笑道:“秦钟父亲走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我便过去帮了点忙。”

贾母也知道宝玉如今做事很有章法了,但也还是不放心,道:“略尽尽同窗之谊就够了,多带些人,小心些。”

宝玉自然答应了下来,回房里换上常服,贾母、黛玉、宝钗、探春正在一起摸牌骨,宝玉坐在贾母黛玉中间,左瞧瞧右看看,贾母一连赢了好几把。

探春一边摸牌,一边说道:“二哥哥也来我身边坐坐,这才玩了几圈,老祖宗可是快赢了我两吊钱了呢,快来帮帮妹妹。”

宝玉笑道:“这可不行,我还等着老太太赢了分赃呢。”

贾母笑道:“宝玉啊宝玉,到底是我亲孙子,向着我。”

众人也跟着笑。宝玉看看贾母的牌,又看了看黛玉的牌,咳嗽了一声。黛玉听见了,立刻把牌捂上,道:“你可别跟她们使眼色,我这把可是大胡呢。”

宝玉笑了笑,催着黛玉快点摸牌,道:“谁使眼色谁是小狗,快点吧,老祖宗就等你这张牌呢。”

黛玉将信将疑,打了一张,贾母并没有要。探春坐在下首,宝玉向她指了指黛玉,比了个三,又摇摇头。众人都瞧见了,鸳鸯偷偷说与贾母听,探春会意,掩着笑打了一张八,反被贾母碰了,轮到黛玉摸牌,拿来一看,果然是个三筒,清一色,胡三家。

贾母一边倒牌,一边说道:“都怪宝玉,你要是不吱声,三丫头不就把三筒打了吗,怎么就轮到三家给钱,叫林丫头赢了这么多去。”原来贾母这边一张三筒合了句,探春一章三筒单放着,黛玉这里原就有张三筒,最后一张就被黛玉摸了去。

探春起身走到贾母跟前,笑道:“老祖宗这话可就是不疼孙女儿了,宝姐姐也来评评理,老太太赢的钱连着箱子都快装不下了,怎么还在乎这点小钱。”

宝玉笑道:“就是呢,老太太今儿可是一家赢三家输。这点小钱就当作我们几个孙子孙女儿的辛苦费吧。”说完,一哄而上,拿过鸳鸯手里的箱子给在场众人一人抓了一把。

凤姐在外面听见声响,笑道:“做什么呢,这么热闹,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

贾母见着凤姐来了,笑得更欢了,道:“谁去给这猴儿报的信,怎么一分钱,她就来了。”

凤姐笑道:“还是我来的巧,回回到老祖宗这儿都有好事,钱呢,我也来沾沾老祖宗的福气。”

贾母笑道:“这就不好了,刚刚分完,可没你的份。”

凤姐跺了跺脚,懊悔道:“唉,你们怎么分的这么快,也不给我留点。”一时众人都笑了。

接下来几天,秦钟在宝玉的帮助下,把父亲下了葬,又清点清点家里财务,大约值个几千两银子,家里还有几个老仆,也够他一人过活了。又在一处农庄里找到智能,租了个屋子,让她住下。

宝玉见都安排好了,也就放了心,一日,刚从高府回来,就见着府里守门的小厮推搡着一个老头,宝玉仔细一瞧,这不是秦钟家看门的老头吗。宝玉赶忙让茗烟把他叫来,问问是什么事,那老头子一见着是宝玉,立刻跪下哭求道:“宝二爷,快去瞧瞧我们哥儿吧,都快不行了。”

宝玉心里一惊,忙带着小厮快马向秦府跑去,前后七八个大汉跟着,未等通报就闯了进去,唬得秦府一众亲友避闪不及。走进屋里,就见秦钟躺在床上,炕上坐着一位青衣少妇,原来那就是智能,几个月来,也蓄了点头发,用块青布包着。

秦钟见宝玉来了,连药也不喝了,求宝玉帮忙。宝玉听他讲明原委,自秦父下葬后,几个远房的叔伯兄弟见他独自一人,便起了霸占家财的心思,借着秦钟年幼,不能操持家务的由头,便在秦家住了下来。

这样一来,智能的事就没能瞒了下来,几位叔伯当场就闹开了,直指秦钟不孝,又去智能住所一通打砸,扬言要发卖了她去。智能在外面住不下去了,只有跟在秦钟身边。秦钟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当夜就发了病。

那几个人守在门口,借着由头不让出门,还是那老仆从后头狗洞里爬了出去,请来大夫,又找来宝玉,希望能震慑一二。

宝玉早就气得脸色铁青,道:“你放心,我这就把他们赶出去。”

外面那几个见着这么多人凶神恶煞的进来,为首的少年瞧着身份不低,有些心虚,刚想在门口听几句,便遭到小厮的训斥。

见宝玉出来了,年纪大一点的男子站出来说道:“这是我们秦家事,还希望公子不要插手。”

这种货色,原本不用宝玉开口,茗烟唾了一口,骂道:“呸,什么东西,还说是一家人,连个大夫都不让请。黑心肝的东西,你就是巴不得小秦相公去死。还不快滚,仔细小爷去报官,告你个谋财害命,占人家产。”

宝玉道:“给我把这些人都赶出去。”茗烟李贵几个拿了大棍,赶人走。

这时,柳湘莲来看秦钟,便见到这个情景,问清缘由后,当场就踢翻两个。那几个亲戚见宝玉等人动了真格,赶忙抱头跑了出去,后来一打听,得知宝玉是荣国府的少爷,连那打人的柳湘莲也是勋贵之后,无奈只能作罢。

心病去了,秦钟的病也好了大半,在家置了酒席,请宝玉柳湘莲喝酒。

喝了几杯后,宝玉就问起秦钟今后的打算起来。

秦钟苦笑一声,道:“我愧对先父,只盼日后争气,能光耀门楣,也不枉读书一场。”

宝玉劝道:“逝者已矣,节哀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柳湘莲见氛围有些沉闷,笑道:“还是我无事一身轻,逍遥自在啊。”

宝玉笑道:“我听你家里下人说,你又去外面游历去了,这回去的哪里?”

柳湘莲道:“去了江南一趟,看了些名胜古迹,不过长长见识罢了。”

秦钟道:“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看看我之前是什么样子就是了,日后,不说读书,还是要有一番自己的事业才是。听说你还有个姑妈,想想她老人家吧。”

柳湘莲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这话若是直接说,我是不听的。但若提起我姑妈她老人家,倒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你们是知道我的,我天性散漫,不受拘束,有钱便花销,没钱时便去哪个班子里串个戏也就有了。唯一还说的出嘴的,就是身上这身武艺了。眼下也没有战事发生,投军也没用。”

宝玉拍手笑道:“我这里倒有一桩子事,正好你能去办。”

柳湘莲秦钟忙问何事。宝玉道:“我有个铺子,还差个进货人,柳兄武艺高强,而且见多识广,何不去走一趟。”

柳湘莲点头道:“这个简单。”

宝玉举杯道:“如此,那就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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