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第一次打猎,又喝了酒,心里很是高兴,迷迷糊糊间也只记得是回了怡红院。
一时酒意上了头,便觉得热得厉害,兴许是袭人她们,服侍着脱了衣裳,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拍着,很是舒服。可慢慢的,宝玉又感觉不对劲了,怎么扒拉起衣服来了呢。
被高渊教导了这么长时间,宝玉也养成了谨慎的性子,都让睁开眼,就看见袭人半躺在自己身边。
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素白单衣,里头的白绫红底的鸳鸯戏水肚兜若隐若现,宝玉半眯着眼,借着灯光看着袭人,这脸上是擦了脂粉了吧?
宝玉这样想着,也伸手摸了摸,是擦了胭脂,还是他铺子里的,那是用挑选出来的颜色相近的洛神花苞碾出汁,配上上好的花露,隔水蒸煮提纯,再加上珍珠粉,玫瑰粉,抹在脸上,显得气色格外好,这也是铺子里卖得最火爆的,袭人准备得有心了。
袭人眼见着宝玉抚上自己的脸,醉眼惺忪的样子,娇羞地微微侧了侧脸,她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出众,这个角度正好显出修长的脖子,最是动人。
眼见着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可就是不见宝玉下一步动作,袭人转念一想,到底宝玉年纪小是初次,或许有些害羞呢。
袭人慢慢抬起眼眸,见宝玉还是看着自己,悄悄拉近距离,弱弱的叫一声:“宝玉?”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宝玉自然知道袭人在做什么,心里厌恶极了,这么多年他也敲打了不少,可袭人怎么就是不懂呢?看着袭人鬓边簪着的素绢花,是了,她妈才死没多久,前世可是伤心的很呐,自己每日都在劝慰,怎么,现在都不理会了吗?
宝玉还是这样看着她,气氛着实有些尴尬,袭人以为他又醉了,正打算自己把事情做实,不想宝玉开口问道:“天这么冷,穿的又这么少,别冻坏了。”
袭人微微一笑,“没事,这屋里暖和。”
宝玉心里有了主意,长叹一声,“你才回来没几天,心里本来就难受,再病了可怎么好?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偏偏是大年节下的,麝月她们成日家玩笑,这段时间你就在暖阁里睡吧,省的她们闹得你不自在。”
袭人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宝玉历来都是规矩的很,还从来没有让谁连着几天守夜过,还是睡在暖阁里,这其中的意味可想而知,瞬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是对的,宝玉到底心软。
袭人满心欢喜,连宝玉催促她快去睡觉,那事没做成都不在意了。
接下来这几天众人明显感觉到宝玉的变化,怡红院的丫鬟里,他对袭人越来越偏爱,怎么个偏爱法呢?整日里袭人袭人叫个不停。
“袭人,我要喝茶。”
“袭人,磨墨。”
“这风干栗子不错,给袭人留着。”
旁人倒也还罢了,袭人本就是这屋里的大丫鬟,宝玉平时多使唤她也是寻常。唯独晴雯不是这么想,宝玉平常可不是这样的,联想起这几天袭人天天都在屋里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指不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个念头一显出来可不得了,晴雯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狐媚子,更加瞧不上袭人。
王熙凤这会已是五个月大的肚子,虽说这一胎来之不易,但是这府里的事情一大堆,又碰上过年这件大事,一向爱权的她怎么可能割舍的下?是以虽然身子笨重,但婆子们常常去她房里,回禀事宜。
这会又来了几个要对牌领银子的婆子,平儿算着时间拿着小茶盘,端着安胎药走进去,“还不快下去,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仔细耽误了奶奶喝药。”
下人们速来畏惧凤姐之威,忙不跌的出去了。
凤姐半躺在炕上,平儿服侍她坐了起来,把药递到她面前。凤姐接过去一饮而尽,“你怎么不早来?这两个婆子磨了我半天。”
平儿又端了一碗茶,“这药熬好也需要时候啊,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儿,奶奶顺便找个由头打发就是,趁早料理干净也好,歇一歇,何苦来事事都往自己头上揽呢,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哥儿想呀。”
凤姐漱了漱口,拈了一颗酸梅子,放在嘴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这府里这么多事,太太一个人忙不过来,后头肚子里的这个生下来少不得要将养个两三月,这时候再不抓紧些,以后指不定这些狗奴才翻上天去。”
凤姐一脸烦躁的合上账本儿,“你看看这账,处处都要钱,全指着那点田租。现如今还短着灯火炮竹的钱、老太太太太们打赏的钱,最最要紧的是往宫里送的东西还没备好,叫我去哪里弄这么些钱来。”
平儿在心里算了一会,“送给娘娘的东西自有太太去操心,不过是要准备一些打赏宫里那些小鬼的碎银子,再加上其他的,怎么着也得要个上千两的银子。”
凤姐扶额叹了一口气,“真真是急死人,以前还能应付过去,现在有了娘娘,这排场也得铺张起来。虽然多了些进账,但是花销也多了。再这么着,少不得要将重拾老买卖,放利息了。”
平儿连忙劝阻道:“可不敢再做这事儿了,之前二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凤姐笑道:“听他的?到时候钱拿到手了,你看他再说不说这话。我是向来不信这因果报应的,大不了还有叔叔在后面兜着呢,太太婶子都做过,偏偏我不行?怕什么!”
平儿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外头丫头喊道:“奶奶,林姑娘屋里的紫鹃来了。”
凤姐使了使眼色,平儿也没有再说什么,出去将紫鹃迎了进来。
紫鹃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凤姐受了礼,笑道:“来的正好,我正要去给你家姑娘送茶叶呢,上次她不是说那暹罗国的茶好吗,这回我娘家送东西来,多要了些,你带了去,喝完了再来拿。”
紫鹃笑道:“这可是巧了,我们姑娘也打发奴婢来给奶奶大姐儿送东西呢。”
凤姐笑着对平儿说道:“瞧瞧,礼都还没送去,就有回来的了。”
一时众人都笑了。
紫鹃从丫鬟手里提着的食盒中拿出几点心,“原是年下庄子里送上来的几样果子,我们姑娘又不爱吃这些,一直白放着。蔡妈妈觉着可惜了,前几天找出来,竟都还好好的,便做了这些。姑娘惦记着奶奶这些日子爱吃酸的,这山楂条、青梅露想来会合奶奶胃口。还有这松子黄千糕、苹果蜜饯和橙糕,都是大姐儿爱吃的。”
凤姐一一看过,指着那一碟核桃样式的糕点,“蔡妈妈的手艺真是好,做的跟真的似的。平儿,待会儿多包些茶。”
平儿应了下来。
紫鹃看了一眼平儿,又看了看身后的丫头。平儿就知道她有话要与凤姐说,便借着拿糕点给大姐儿的由头,将人打发了出去。
过了好半天,那两罐子茶包了又包,平儿估摸着差不多了,走至院中,只见紫鹃已经出来了,便将茶叶递给她。
紫鹃笑着收下了,“快进去吧,我这就走了。”
平儿笑道:“那你去吧,我就不送了。”
平儿进了屋,见凤姐下了炕,连忙三步并两步,到了跟前搀扶着。
凤姐见她这么小心,不免觉得好笑,加上紫鹃刚才送了些好东西来,心情好,全显在脸上。
平儿看了出来,扶着凤姐躺下,“紫鹃跟奶奶都说了些什么,这么高兴。”
凤姐拿过大红色绣百婴嬉戏的锦褥盖着肚子,指着炕桌上的小黑匣子,道:“你待会儿出去,让来旺把里头银票换成现银,悄悄的,别叫人知道了。”
平儿打开匣子,里头是一沓银票,点了点,一共是一千两,笑道:“这林姑娘也真是的,年年都送银子来,这叫人怎么好意思。吃的穿的都是自己花销,不过白住着,哪里就用得了这么多?”
凤姐微微一笑,“这才是林姑娘的好处呢,也怨不得老太太偏疼她,想着法儿的要与宝玉凑成一对,瞧瞧人家这客人做的,你于我方便,我与你便易,才是长处之法。瞧她这样的手笔,想来她家的家底厚着呢。”
平儿把银票收好,“外头人不知,怎么还不知道吗。那年二爷走了一趟,就带了那么多银子回来。想来也好笑,那起子长舌头的,还说林姑娘寒酸刻薄,一草一木都是用的咱们家的。”
凤姐翻了个白眼,“理那些上门外的蹄子呢,现如今这府里,除了宝玉那边,最吃香的位子就是潇湘馆了,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
平儿笑道:“还去呢,满园子里,就林姑娘身边的丫鬟最多,府里姑娘身边的人都是订好的,林家那边又有一拨人,那地方又不大,都快住不下了,那可真真是一步出八步卖,不说别人,咱们家姑娘,谁比得上?”
凤姐拿着铜镀青花陶瓷手炉暖手,笑道:“这就是老太太的教导手段了,我嫁进来这么些年,也听老嬷嬷们说过几句,当初林姑娘的妈,四姑奶奶就是这样的,那叫一个气派。咱们家里这几个偏又都是庶出,四丫头又不是咱们这边的,再者说花的也不是府里的钱,老太太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又能多说什么。你想想这次,紫鹃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的,她来送银子这事儿,老太太定是默许了的。”
平儿想了想,点了点头。
凤姐靠在软枕上,长叹了一口气,道:“同样是做客的,你看看,虽然姑爹姑妈去了,但还有一个家业在,林丫头说走不就走了,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的情面上。那家呢,老太太暗里说了多少回,就是不走。他们家不过是姨表亲,连我这个娘家人都不好意思了,他们怎么住的下去。这下好了,薛大哥出去做生意,更不好赶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