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从贾府闹出了这事,虽然贾赦贾珍哼哧哼哧两顿竹片炒肉,但名声多少有些受损,更何况东府的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高渊夫妇有意把黛玉接过去住段时间。

宫里元春一传出不好的消息,贾母当时就病倒了,王夫人更是悬了半日的心,整日提心吊胆,记挂着元春,强撑着在贾母跟前侍疾,一时间消瘦不少。

贾母见她这样,便打发王夫人回去,嘱咐她好生休息,只留邢夫人尤氏两人在跟前端茶送水、伺候汤药,事事皆要亲力亲为。贾母实在是生气极了,这两个都是继室,没有显赫的娘家,上头不能规劝丈夫,下面又教导不好子女,惹出这样的祸事来,若是连公婆都伺候不好,那还有什么用!

别的都还好说,最重要的是宫里的娘娘,也受了罚,褫夺了封号,不就是相当于扒了人家的皮吗,后宫里的污糟事,还不知要受到多少人的笑话;还有明年就要科考的宝玉,那些读书人最是注重名声,还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每每想到这里,贾母更是头痛不已。当宝玉说要跟黛玉一起去高渊府上读书时,贾母忙不迭地答应了,她怎么就忘了,宝玉还有一位清誉满天下的师傅,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躲过去。guqi.org 流星小说网

王夫人这边则是日日夜夜的在佛前祷告,花钱找人各处打听消息,贾琏是隔房的人,怎么就牵连到元春头上,就算是受到牵连,也用不着罚的这么重啊。偏贾琏还躺在床上,王子腾又不在京城,王仁倒是拿了二百两银子去了,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还是贾珍那边传来话,原来是吴贵妃吹了些枕边风,加上太妃新丧,太上皇也有些生气,这才罚的重了些。

彼时夏太监又递了些话出来,说元春因着这事受了不少白眼,过得很是委屈。王夫人听了,心煎似的,又不到日子,便给了夏太监五百两银子,好歹带些进去给元春。王夫人心里不好受,连带着凤姐日子也不好过。

早先府里就风言风语,说凤姐悍妒,不给贾琏张罗妾室,偏有贾母喜欢,再者凤姐才生了个儿子,较之之前也有了些底气。

王夫人坐在炕上,看着桌上的佛经,手上不停的拨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木着一张脸,凤姐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彩云等丫鬟很有眼色,都悄悄走了出去。

“琏儿怎么样了?”一面佛经念完,王夫人轻轻翻过一页。

凤姐立马回话道:“已经好多了,能下床走两步。他心里也记挂着太太,说等好了,再过来给您请安。”

炕桌上的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四脚香炉香烟缭绕,一旁放着个錾花卉纹银托盘,上供着些新鲜果子,王夫人叹了口气,“罢了,好好养病才是。听他们说,前儿你婶子过来瞧你了?”

凤姐听了,身形一僵,自从那边的事闹出来之后,虽然是件风流事,但是下人们嘴碎,传着传着,就成了凤姐的错了。凭她素日里再能干也是过去的事了,悍妒也是七出之一,这对王家女儿的风评很是不好。

王子腾的女儿正好到了相看的年纪,为着这事,王子腾夫人没少跟着犯愁,亲自过来跟凤姐关着门,说了半天的话,也不知怎么说动了凤姐,第二日就把平儿抬成姨娘。

“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原本怀哥儿的时候就想着从外面买几个丫鬟进来,偏那时候怀相不好,大哥儿生下来又七病八灾的,就把这事忘了,闹出这种事来。都是我的不是,如今只把平儿纳了姨娘,等风头过去了,再去相看几个好丫头。”凤姐陪着笑,一副贤妻的姿态。

王夫人点点头,又嘱咐道:“外头的丫鬟也得仔细些,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别到时候弄得家宅不宁。”

凤姐连忙点点头,心里一阵暖意,到底是自己亲姑妈,关键时候还是想着自己的。

“我又听说这阵子,你跟琏儿两个闹得很不好,还吵了几次嘴。”王夫人侧了侧身子,盘腿坐在炕上,凤姐颇有眼色地扶了一把,拿过一旁的紫檀木鱼,劝道:“这夫妻啊,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自小要强,烦百的事,再没有让人的,如今他伤了脸面,你再抓着不放,得理不饶人,多年的情分也禁不住这么造的。”

凤姐红了眼,这阵子她忙里忙外,回到家里,见贾琏还惦记着尤二姐,心里着实气恼地很,今儿听王夫人这么一念叨,不禁想起新婚那一两年时的浓情蜜意,她心里素来都是有打算的,自然明白王夫人话外的意思,叫她先认个错,服个软,这也是为了她好,哪里不会答应。

一时小丫头进来传报,说是薛姨妈来了,府里送来了宝玉穿戴的衣物,请太太过目,几个管事妈妈又立等着回话,王夫人便打发凤姐回去,“你且先去忙你的吧,我跟你姑妈说会话。”

凤姐答应着回去了。

对王夫人而言,二子一女,贾珠早去了,元春在宫中,除了每月一次看望,送些银子,再也使不上什么力,只有宝玉这里才是她立足的根本,所以对于这次科举,王夫人也很看重,吃穿用度免不了一一过问,也不假手于人,连元春也派人传了话出来,虽然这次要努力,但是也得保重身子云云。

等薛姨妈进来,就看见王夫人翻看着膝上红木四方平角托盘里的一套衣物。她们姐妹之间也没有太讲那些虚套礼仪,进来后在另一边炕上直接坐了下来,“这是给宝玉准备的吧?怎么这么素净,我还记得小时候宝玉最是爱红了的。”

提起心爱的小儿子,王夫人脸上全是笑,摩挲着一套宝蓝色袖口绣竹叶纹束腰比甲,“自读了书,那爱红的毛病早就改了,你平时见他还穿过那些?也不是偏爱素净,这马上又要去学堂了,在外头还是稳重大方些好。”

薛姨妈听了,点点头,深表赞同。

王夫人疑惑道:“蟠儿才回来,前儿你还不是急着要相看媳妇吗,怎么这会子倒有空来我这里了,难不成说定了人家?”

薛姨妈笑了笑,“快别提那个冤家,相看了好几家,竟没一家看中的,问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又不说,不过是干着急罢了。这阵子忙晕了头,才几日没来,就出了这么大事,还牵连到了娘娘,我不放心,总要过来看一看。”

这又提到了王夫人的伤心事,免不了掉几滴泪,“琏儿不检点,为这一点小事,反而带累了娘娘,只盼着圣上顾念娘娘并不知情,罚了一下就罢了。”

薛姨妈劝道:“你也别太操心了,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听她这么一说,王夫人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

宫里,元春坐在凤榻上支着脑袋不说话,一个小宫女跪在脚踏上,拿着美人锤轻轻捶着腿,一等宫女听音端着一个莲花甜白釉高足托盘,上面放着些切好的水果进了来。

抱琴在一旁轻声劝道:“娘娘早上膳食就没动两口,这是一早从内务府挑来的新鲜果子,好歹吃一口,别累坏了身子,到时候皇上见了,又要心疼了。”

元春一脸愁态,抬眼看着里头摆放着切成一瓣一瓣的水蜜桃、苹果、雪梨、葡萄,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用个银叉子插了一块苹果吃了一口,把屋里的宫女全都打发了出去,“这两天宫里可出了什么事?家里可有什么话递进来?”

抱琴是跟着元春从贾府出来的,递消息这些私密事都是她来做,“老太太太太都很惦记娘娘,又叫夏太监送了四百两银子进来,听说赦老爷递了请罪折子上去,皇上还勉励的一番,可见皇上对咱们家是极好的。”

元春摸了摸肚子,神情甚是落寞,“咱们这位皇上啊,心思最是难猜,也罢,只求宝玉争气,好好读书,中个进士回来,本宫在这宫里才能重新抬起头来。”

抱琴沉默不语,她自从跟着元春进了来,在宫里摸爬滚打十几年,元春当初只是一介女官,说白了就是个奴才,而她呢,只是奴才的奴才,经历的多了,懂得的也越多了。宫里的女人依仗的差不多就只有三种,一种是皇帝的宠爱,一种是子女,还有一种就是娘家,皇帝的宠爱都是一阵一阵的,子女元春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娘家是个什么情况,她们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可不就是只有一个宝玉可以指望了吗?

且说宝玉搬去了高府读书,大约半个月回家一次,吃住全在高府,只带了茗烟挑红锄药几个小厮过去,丫鬟一个都没带。高渊素来不喜那些公子少爷做派,平常墨磨铺纸都是自己动手,而且书房一向是公务重地,要做到随心且细心。这么些年宝玉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什么东西都是规规矩矩地放好,对自己的一些东西了如指掌,就算这日写坏了的废纸他都知道有几张。

宝玉到底考过了举人,四书五经早已熟读于心,高渊就拿了些古文,比如《左传》、《公羊》、《国策》,还有历年来的考题,优秀文章,高家世代从文,收藏的好东西自然不少,选了百八十篇文章出来,让宝玉通读背诵,第二天将文章的好处、亮点讲出来,结合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差点没把宝玉累趴下,日日摇头晃脑,就差悬梁刺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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