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太过热闹拥挤，卫寻必须紧紧跟着莉莉丝，才不至于被人流冲散。
街道两边摆起小摊位，如果要卫寻描述，她大概会想到自己读小学时，每年圣诞节学校都举行的游园盛会——
每个班级会出一个游戏，同学们通过走班形式去打卡自己想玩的项目，最后谁的印章多，还能获得惊喜大礼包。
现在在她眼里，内城也是这样。
“大人，它们在玩什么？”路过一家摊位，卫寻瞧着店外挤挤挨挨的企鹅脑袋，不由得问。
莉莉丝心情好，踮脚瞅了眼，就有了定论，“走梅花桩子呢！就立几根柱子，然后走，谁走到终点就打卡成功。”
随即，它无趣地摇头，“每年都这个，没新意！”
走上另一条街道前，卫寻扫了眼摊位牌子，牌面上写“企鹅专属打卡项目”。
掠过一排黑圆黑圆的脑袋，她看见搭建起来的梅花桩子，每个的距离足有半米远，一只肥哒哒的白肚皮企鹅正摇摇晃晃地立在第一根桩上。
它拍打着小尖翅膀，憋足劲迈开间距十厘米的一只脚。
不出所料，啪嗒一声，摔得四仰八叉。
后面排队的企鹅们并没有退缩，挤得更厉害，迫不及待地想下一个尝试挑战。
卫寻注意到，不止这家，还有几家摊位也写着“XXX专属项目”，但是玩的东西却是那些被指定的生物基本完成不了的。
这是什么道理？
莉莉丝在前头幽幽地说：“盛宴前十二日，小贵族们可以通过各种项目来获得后六日盛宴的入场券资格，谁完成的多，谁就能继续参加盛宴，这对于小贵族们来说，不仅是无上殊荣，还有机会接触上位圈宫殿和主副城。机会不多，自然要抢着拿。”
“贵族既是游戏参与者，也是游戏开发者，肯定要动心思，防止别的贵族抢机会咯！”
卫寻仔细想了想，就明白莉莉丝话的意思。
在内城摆摊位的本身也是贵族，它们通过这种方法，是不想让别的贵族拿到后六日入场券。
比如那些企鹅，写别的生物专属的摊位去不了，而属于自己摊位的又完成不了，一下子少了好多能打卡的项目，这就拉开差距了。
回想起那群企鹅争先恐后地上梅花桩，卫寻觉得，莉莉丝说的对。
没新意。
明里暗里针锋相对的，太没新意了。
这时候，属于中位圈宫殿的高高在上感就出来了，“宫殿之主们才不会跟这些小贵族们混，这是自降身份。”
莉莉丝轻哼一声，“罢了罢了……反正盛宴是贵族们的狂欢，随这些贵族们开心吧，我不去凑热闹就是了……”
卫寻看见它的眼睛不自觉往两边摊位瞟，很怀疑它这句话的真实性。
“对了！”它眼珠子打个弯，瞟向卫寻，“你也不准去！”
卫寻：“哦……”
它补充：“这是为了寅宫的名声！你是寅宫一份子，随便逛逛就行，去摊位玩游戏算什么样子？可不能丢人现眼！”
……行吧，如果莉莉丝不强调，她会觉得这是官洲不放火，百姓也不许点灯。
……
等再过几个弯，生物渐渐减少，喧闹被抛在身后，连空气中都有寒风打旋，吹得人面皮发冷。
用帐篷支棱起的小地盘背靠土灰色墙，正对着一条相比之前，稍显冷清的长街，过了街尽头的十字路口，能瞧见另一边的声色犬马。
如果内城也有市中心的说法，作画的地点大概位于十八环之外……
简陋的帐篷上，还贴心地立了块牌子：寅宫画师所用。
“咳咳，”莉莉丝转身冲卫寻笑，“就是这儿了，背后是户宫，一个不知名的小宫殿，你放心，你在这作画它们绝对不敢打扰，没人会和寅宫交恶。”
看来安全有丁点保障了……
“作画范围主人肯定给你交代过了，我再给你指下。”
它指尖往前一划，“这条就是椿升路，十字路口旁是复宫，你这十八日，就是画此处的，咳咳，盛况。”
一条喝醉酒的鲶鱼扶墙经过，打出的饱嗝在整条街上回响。
卫寻：……她觉得那五张画，还蛮好画的。
不就一条什么生物都没有的街和几座破落房子吗？
“虽然……这里的盛况比不得寅宫周围的，嗯，这你要明白，寅宫有头有脸，地段是十足的好。”它接着说：“但是……”
“主上肯定更愿意看见内城人山人海，灯火璀璨的……盛况。”它强调。
看来是让她凭空想象捏造了，卫寻了然地点头，“好的，大人。”
“行，来的路线差不多记住了吧？你先在这画画，晚点时候我再来带你走一遍，之后就你自己来回了，还有问题吗？”
“没了。”
“那我先走了，寅宫一大堆事呢！”莉莉丝显然不愿在这多待，确认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片刻后，蹦蹦跳跳地涌入街尽头的人群中。
这里，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卫寻叹气，放下画架和一大袋颜料，揉着酸痛的胳膊四处看。
户宫应该是边缘处宫殿，它后面是黑黢黢的峭壁和山脚如星子般的灯火，也不知道底下是外城哪个区。
除此以外，就剩椿升路和两边的外形环道，其间倒有三四个矮小宫殿，不过都黑漆漆的，想来主人家并不在。
卫寻站在路中央，有些发愁地把玩头发。
这么冷清，叫她画什么盛况？就算画里得有城池生物，那她也要见到生物们长什么样嘛。
支起画架，摆放整齐颜料，夹纸调色，卫寻的目光从街道、宫殿、闪烁漂浮的光点一一转过，最后落在远处热闹的人潮中。
算了，先大概画个抽象的吧。
……
晚些时候，莉莉丝过来，就看见自家的画师端坐在椅上，乌发披肩，纤细白皙的手指扣住调色盘，眼眸清凌地专注作画。
它满意地笑了：非常好，要的就是这种认真的态度。
至于画……
莉莉丝眯眼研究许久，都说不清纸上那坨蓝的黄的橘的是什么。
不过没关系，莉莉丝大方地想，它又不是专业的，看不懂也正常。
“今天收获如何？”它亲切地问。
卫寻：“大人安排得很周到，我觉得我有信心完成我的职责。”
她今日是刻意放缓作画速度，目的和上次纪淮雕刻时一样，为了不让寅宫知道自己的能力，这样后几日没人管她，她就有更多的自由时间。
“嗯，那先回宫休息，你注意记路线。”
卫寻把画架和颜料用具往帐篷里一放，一身轻松地跟上它。
……
内城道路不规则而杂乱，卫寻只能凭借各异的宫殿建筑勉强记下路线，回程时莉莉丝走的快，她根本没多余心思再去看奇异的生物和火热的摊位。
一路走马灯般回宫，莉莉丝匆忙将她撇下，眨眼就没踪影，估计又有事要忙。
卫寻侧耳倾听寅宫里窃窃的说话声，这些声音杂乱又隐约，四下空旷无人，也不知从哪传出的。
想到这，卫寻愣了下。
她好像从没见过寅宫里别的人口，连宫殿的侍卫标配——猎犬，也一只都没看见。
这是怎么回事？
在住所门口迟疑没多久，卫寻脚步一转，准备探查一下寅宫。
她寻着空气中时有时无的声音走，沿路记住走过的道，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这两点都遇上瓶颈。
空灵的声音无处不在，出现时的音调也一致，不存在越靠近目的地声音越清晰的情况，她应该走了有段时间，依旧像只无头苍蝇乱转。
关于记路线，更让人头大。
寅宫除了银白地面就是高耸圆柱，没有别的色彩和建筑，她在幽冷单调的空间里行走，已然搞不清东南西北，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其实……卫寻停住脚，要回去也有办法……
她走直线到宫壁，再沿宫壁找到角门，最后反着路线，还是能回到住所。
关键是，她现在要回去吗？
就在卫寻低头思考时，身后一道阴沉的视线落到她脊背。
目光犹如实质，激起颈部皮肤一阵鸡皮疙瘩。
卫寻瞬间手脚发凉，心提到嗓子眼。
她感受到了。
背后有人正盯着她。
短短几秒钟时间，卫寻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些什么，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动作。
“我这是在哪啊……”她小声嘀咕，茫然地四望，然后迷惑地转过身。
差点撞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卫寻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几步，又是惊又是喜地羞红脸，说：“啊！莉莉丝大人，你怎么在这？我、我找不到回住所的路了，这里都长得一模一样……”
竖起耳朵的兔子站在大圆柱前，面无表情，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卫寻心头惴惴，面上却羞愧，“我不是故意要乱走的，只是肚子太饿了……房里…没准备晚膳……就想找人询问下……就是没找到……还、还迷路了……”
等了几分钟，卫寻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这只兔子才沉声开口，“你往前走到宫壁，沿宫壁找到角门，再重新回住所。”
简洁的语气配上软甜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卫寻听着这番建议，装作恍然大悟，“啊是……可以这样，谢谢莉莉丝大人！那我不打扰大人，这就走了。”
兔子没说话。
卫寻恭敬地笑着后退，然后提着心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很远，身后胶着的视线消失，她才松了口气。
真是有惊无险……
按路返回，等卫寻躺到床上准备休息时，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一个画面：那张差点和她贴上的兔脸。
莉莉丝……有那么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