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江将隔离区中的汉子全部叫了出来，高声宣布，“神仙大人准备为我们打下两口深井！”
“现在，我要挑选四十个汉子开凿水井，有主动前来报名的吗？”
“报名的人每天可以加一餐炒鸡蛋！”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欢呼，接着，几乎所有人都高高举起了手！
没吃过炒鸡蛋的居民们不知道什么是“炒”，但他们听到了“鸡蛋”两个字！
鸡蛋！
哪怕是在粮食安产的丰年，也只有村子里的富裕人家才能每日吃上一个鸡蛋！
“真的每天都能加一餐鸡蛋吗？！”
“炒鸡蛋是什么，比煮鸡蛋还好吃吗？！”
“炒鸡蛋可以带回去给婆娘和娃子吃吗？”
......
数不清的问题冲向宁白江，他抚了抚身上的白衣，缓声开口，“炒鸡蛋，是用油和鸡蛋烹饪而成——炒，是由神仙大人授予的烹饪方式，味道自然绝佳！”
“所有开凿水井的工人都可以加一餐炒鸡蛋，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带回去给家人吃。”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说到这里，宁白江的语气也严肃了下来，“凡是来上工的人，都必须遵循神仙大人的旨意，不得有任何违背，也不得偷奸耍滑，作奸犯科，扰乱民心！”
“若是被我发现，或是被其他人举报，确认属实的——”宁白江停顿片刻，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将每个人的神色都纳入眼底，这才继续说话，“情节较轻者，将处以警告，在衍城公安处留下案底，三年内不得再入衍城施工队。”
“情节严重者，直接逐出衍城！或，斩立决！”
宁白江的威胁中带着森然杀气，喧哗不绝的人群有一瞬间寂静。
直到一个精瘦老汉笑出了声，“放心吧，我们可不是那等好吃懒做不讨好的人！”
“就是！神仙大人给我们吃，给我们住，就算没有鸡蛋吃，我们也要给神仙大人出力气的！”
“别的不敢说，一把力气还是有的！”
“我以前还打过井呢！有经验的！”
老汉的话音落下，人群再次恢复了刚刚的热切。
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在当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出一副“我天生热爱工作，愿意为神仙大人当牛做马”的态度。
宁白江自然不会把这个时候的漂亮话当真，他让众人排好队，自己拿了一块木板，又用周衍传送过来的毛笔沾了墨水，依次给他们排序号。
“你是一组一号，自己记住了。”宁白江对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说道。
张狗蛋便从拎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写着“壹壹”的木牌，递给了汉子，“这是给你的牌子，你自己收好。”
“你是一组二号。”
“一组三号......”
宁白江依次顺下去，把在场的二百三十九个汉子分成了二十四组。
分完了号，发完了牌子，宁白江便一言不发地走进了一旁的空帐篷。
眼见众人一脸不解，张狗蛋笑眯眯地开口，“现在请五组七号进帐篷，宁左工造要对你进行‘面试’了！”
周衍最初说出“面试”这个词的时候，宁白江和张狗蛋都是一愣。
但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不愧是神仙大人，造词就是精准直接——当面考试，不是面试还能是什么？
人群中一时喧哗，却迟迟没有“五组七号”出现。
张狗蛋叹了口气。
他终于知道神仙大人为什么要安排面试这个环节了。
对于很多一辈子都没接受过任何教育，所知的一切只有土里刨食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生存“智慧”的老百姓来说，就连记住一个属于自己的编号，并将这个编号和自己联系到一起，都是需要从头学起的事情。
张狗蛋一边庆幸自己曾和村里的先生学过启蒙，一边又不由得暗自担心——自己这仨瓜俩枣的学问，神仙大人真的瞧得上吗？
心中暗暗保证，之后一定要多向孟何辰孟状元请教，张狗蛋又叫了“七组十号”。
这次倒是有人站了出来——却是两个人。
张狗蛋眼睛尖，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两个人一个是七组十号，一个是十组七号，明明是李逵遇见李鬼，却因为谁都不认得自己手上的牌子，吵得快要动起手来，也没能争出谁才应该进帐篷。
这样的闹剧在整个面试过程中出现了不知多少次。
最后，连叫号的张狗蛋都已经无可奈何了。
而更无可奈何的是宁白江。
神仙大人出的面试题实在算不上难，无非是五加五等于几，十三减七等于几这类的算筹题。
可能答上来的......还不到半数。
宁白江突然就理解了，当他问起什么是“杠杆原理”，什么是“压强”的时候，神仙大人那欲言又止，最后深深一声长叹的深层含义——
大概就是，明明遇见了傻子，很想骂一顿，但又因为太傻了，反而不知道要从哪里骂起的无奈感。
“吾理解你们接受的教育不够，”那时神仙大人是这么说的，“因而，吾会成立学院，让所有人进入学院学习。”
“吾不需要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的信众！”
宁白江原本还觉得让所有人都去读书有些大题小做了，让孩子们学习不就足够了吗？
直到此刻，他深深拜服于神仙大人的深谋远虑！
毕竟，从两次赐下的图纸就能看得出来，神仙大人要的可不是只能卖一把力气的力工！
脑子空空连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出的工人，就连神仙大人要求的一口水井都凿不出来！
矮子里拔高个的选出四十个凿井工人，宁白江在他们的木牌上写了一个“衍”字，沉声吩咐，“这个字是神仙大人的名讳，也是如今咱们衍城的名号，切不可对此字不敬，听懂了吗？！”
得到众人的答复后，他才继续开口，“每日上工时都需出示这个木牌，若没有木牌，便视为没有上工，当天便无法凭此木牌去领取炒鸡蛋，可记住了？”
众人又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矮壮的大汉抢声发问，“那要是木牌丢了呢？”
“捡到我木牌的人，难道也可以拿着木牌去领鸡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