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竭力遏制着自己的狂喜和兴奋，在心中回应了宁白澄的呼唤，“无妨，是吾在测试力量。”
“灾民们如何了？”
宁白澄对周衍的话一向坚信不疑，听到周衍说无妨便放下心来，转而开始报告灾民营的现状。
“灾民营现今共有灾民九百七十五人，其中十三岁到四十岁的男人四百二十七人，十三岁到四十岁的女人三百六十八人，老人九十七人，孩童一百九十三人。”
“染疫的灾民三百四十九人，经过一晚休息救治，已经有三十几个重病患者清醒过来，但还有十五个人仍然陷在昏迷之中。”
“昨晚梁将军已经率人将灾民集中点的尸体全部焚烧，将烧后的骨殖深埋，用神仙大人您赐下的石牌为他们立了墓碑。”
“关于刀疤脸那群人的审讯也有了结果，他们原是村子里的乡匪恶霸，在饥荒发生后便开始劫掠逃荒路上的灾民，遇见独身带着孩子的妇人便会强抢孩童杀了吃掉，妇人则是先奸后杀，手段十分残忍。”
“刀疤脸他们本不是往化城郡这个方向逃难的，是在七天前，被往永安府逃难的灾民队伍强行驱赶离开，这才混入了这支灾民队伍。”
“柳盈也是为了给幼弟报仇，才一路尾随着他们来到这里的。”
说到这里，宁白澄顿了顿，“按照刀疤脸的交代，在他们被赶出那支往永安府逃荒的队伍后，一个兄弟突然腹泻不止，不断呕吐，两天后就死去了。”
“我怀疑......疫病的源头正是往永安府逃难的那支灾民队伍！”
周衍微微皱眉，狂喜的心情终于沉重下来，“若是如此，这场疫病范围只会更大......”
周衍原以为这支灾民队伍便是霍乱的源头，只需控制住灾民中不断发展的疫情，就可以阻断霍乱的传播。
但若是霍乱本就是被刀疤脸那群人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呢？
灾民逃荒的这一路，到底会把霍乱播撒到何等巨大的范围？！
“往永安府去的灾民中，可有其他表现出腹泻和呕吐的病人？”周衍沉声发问。
宁白澄摇了摇头，“刀疤脸他们也不清楚，那群灾民十分忌惮他们，始终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但他们的确看到过路边有死去的灾民——浑身发蓝发灰，看上去仿佛脱水的干尸。”
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成真了，周衍叹了口气。
霍乱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叫做“蓝死病”，“蓝色的死神”，就是因为染上霍乱而死的病人往往尸体呈现可怖的灰蓝色，状似骨头上蒙了一层皮的骷髅。
“若是按照灾民们的行进速度推测......”宁白澄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只怕此时，那群灾民已经到达永安府了。”
永安府不同于化城郡。
化城郡只是一座边陲郡城，虽然濒临昱江，有粮商乘船运粮过来，但也只是勉强维持城中百姓活下去而已。
永安府却是胤国的产粮大府，坐落在一片广袤平原之中，无论陆路交通还是水运都十分便捷，滋养着胤国近三分之一土地贫瘠、粮食短缺的土地！
一旦永安府爆发疫病......
永安府的粮食无法向外输送，那些还能勉强维持生存的府郡只怕也会爆发粮荒。
甚至......若是病人们乘坐着运粮的船只驶向各个府郡......
胤国必将大乱！
从古至今，每次霍乱的大爆发都伴随着数万甚至数十万的死亡，长达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疫情几乎可以彻底毁灭一个城市。
根据估算，至霍乱得到有效控制之前，至少有上亿人因其丧命！
周衍皱紧眉头，“胤国的灭亡原因......”
他掏出手机，语音输入了自己的问题。
比网站信息检索更快回答他的是正在一件一件从货架上拿商品的柳琉。
“史学家们对于胤国的灭亡有两种推测，”柳琉声音清脆，“史学界普遍认为胤国是被西颐覆灭的。”
“但近期也有了另一种声音，认为在西颐攻占胤国之前，胤国便已经因一场恐怖的疫病而濒临灭亡，百姓十不存一。”
“正是因为胤国被疫病侵袭，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西颐才能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占领了胤国的全部疆土。”
“说来也巧，支持这一观点的关键性史实证据还是在昨天刚刚出土的呢，”柳琉回忆了一下，“是在叫做化城郡的边陲郡城郊外，考古学家发现了一批用来隔离染疫病人的帐篷遗址。”
“帐篷的搭建形式十分别致，类似于如今的蒙古包——这也算是考古学上的新发现了。”
周衍彻底怔住了。
柳琉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他的震撼程度甚至不亚于他能够恢复视力！
“......是在昨天发现的？”周衍沉声发问。
柳琉没注意到周衍的情绪变化，十分肯定地应了一声，“是啊，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胤国对于那场疫病并不是全无对策的，只可惜疫情太过凶猛，再加上其他府郡过快沦陷，才导致最终全国范围内的传播。”
“若不是胤国地处西南山地，与其他国家相隔较远，交通不便，这场疫病恐怕会发展成为全华国的灾难！”
化城郡郊外，蒙古包样式的帐篷......
正是周衍刚刚吩咐官兵们搭建好的灾民营！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可以改变过去？！
周衍的心脏在重重跳动，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无数思绪纷繁复杂地在脑海中闪过。
胤国最终还是因霍乱疫病而陷落，也就说明他的灾民集中营并没能奏效，而他之后的一切计划也全部落空，他没能改变历史，西颐依旧攻占了胤国，依旧开启了三朝乱世。
也就是说，他彻底失败了？
可还是有哪里不对！！！
周衍疯狂地转动着思路，他感觉到了某种违和......
他的计划不该那么轻易地失败，一定存在某种他还不清楚的原因......
“真的挺奇怪的，帐篷遗址就坐落在群山之中的一片平原上，因为附近有化城郡古城遗址，一向是考古学家们常去的地方，”柳琉低声嘀咕着，“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久了都没能发现，直到昨天，突然就被附近的村民们看见了！”
周衍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一切阴霾！
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