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涛如坐针毡。天色已晚,城中鬼子没有动作,丁大勇的枪也没送进来。看来都遇上麻烦。
没有武器,即使山寨那边有动作,赤手空拳也难救人。宗涛把目光投向方小兵身上。
方小兵立即站起来说:“宗队长,我到城外看看。”
宗涛点点头,对张大牛说:“七哥,你陪老方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李二虎眼里露出羡慕之色,看了宗涛一眼,,阴着脸低下头。
方小兵和张大牛一前一后出了巷子,向东门接近。
薄暮时分,街市上似乎有些生气,小卖多了起来。方小兵不回头,自顾自往前走,张大牛不敢跟得太紧,凑上一个小摊,买了块零食,一边啃一边哨望。
很快到了城门,方小兵四下了望,没见熟悉的身影。这时城门是进出高峰,鬼子搜查没有那么严。
张大牛看到方小兵出了城门,,退回来,在距城门不远的一个小摊前要了碗汤面。
方小兵出城二里来地,远远望见一辆牛车过来,心里一动,闪到路边。一会儿那牛车过来,赶车的正是他的队友陆有明。
随有明看到方小兵,减缓车速。车身木板镶成,四根木柱支起篷顶。方小兵瞅见无人注意,纵身上车。车里两个人,坐着的是队长丁大勇,戴了一个脏兮兮的口罩。躺着的却是指导员常金生。方小兵微微有些吃惊。
“队长,怎么你们都来了?”
常金生装病人,脸上不知涂了什么,蜡黄蜡黄的。常金生说:“事情重大,我们不能让宗队长一个人冒险。”
“宗队长现在坐立不安哪。”
丁大勇递给方小兵一个黑不溜秋的口罩,说:“我也纳闷,怎么城里还没有动静?莫非六当家信没送到?”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得出。车里顿觉沉闷。
牛车很快到了城门。常金生轻轻**起来,很痛苦的声调。
这时围上来两个鬼子和两个伪军。一个鬼子刺刀挑开掩帘,瞪着丁大勇吼:“什么的干活?”
丁大勇没起身,掀开口罩一角,指着常金生说:“太君,我哥哥得了传染病,要送城里医院诊治。”
鬼子听说传染病,两个陪同的人都戴着口罩,忙缩身,喊道:“吴的,你的查看。”
有一个伪军正是吴勇。吴勇上了车,看了丁大勇一眼,不觉一怔。虽然丁大勇戴着口罩,但吴勇几天前在展旗寨见过丁大勇,已有印象。
丁大勇也认出吴勇来,心里一宽,陪笑道:“长官,我们都是良民。”
鬼子虽然没上车,但只隔着一米的距离,盯着车上。吴勇沉着脸,抬手就是一巴掌,喝道:“是不是良民你说的不算,太君的金口玉言!”
两个鬼子哈哈大笑。“吴的,好汉的有!”
吴勇的刺刀挑着车厢四周,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回头看看鬼子,鬼子指着常金生,吴勇明白要他搜常金生的身下。
吴勇捂着鼻子,冲丁大勇和方小兵打个手势。丁大勇和方小兵只得轻轻移开常金生。常金生躺的地方垫了些乱草。吴勇刺刀又一阵乱捅,忽觉刀尖触上异物,赶紧收回。这时常金生一阵大咳,突然嘴巴一张,一口浓痰喷到吴勇身上。吴勇哇的大叫,急忙跳下车,对鬼子说:“太君,什么也没发现。”
两个鬼子见吴勇狼狈的样子,又一阵大笑,挥挥手喊道:“开路的有!”
丁大勇赶紧掩好布帘。陆有明甩了一鞭,牛车进了城门。
牛车刚进城门,忽然一辆摩托车驶过来,跳下几个鬼子。挡住牛车的去路。
领头的是鬼子小队长栗原。
栗原受命巡城。东门是主要通道,吃过晚饭,栗原直奔东城而来,看到牛车进城,起了疑心。
陆有明只好收缰停车。栗原盯住陆有明:“里面什么的干活?”
陆有明陪着笑脸:“太君,病人的干活。”
栗原一挥手,两个鬼子掀开布帘,钻进车里。看到丁大勇和方小兵坐着不动,骂了一声八格,各踢一脚。丁大勇暗暗着急,只得站起来。
“太君,我哥哥传染病的有。”
“传染病?”一个鬼子盯着常金生,也踢了一脚。常金生痛苦地**起来。两个鬼子弯下腰,四下搜了一遍,最后盯在常金生身上。
常金生暗暗心惊,这两个鬼子吓不退,如果搜到身下,就露馅了。
常金生连连咳嗽,鼻涕溅得满脸都是,但是两个鬼子不为所动,一人揪着常金生衣领,一人提着常金生的右腿,把常金生拖到一边,伸手就掀乱草。
丁大勇向方小兵示个眼色,二人暗暗运劲于腕。
鬼子已掀开了乱草,露出车厢拼板的条缝。一个鬼子抽出尖刀,一条条缝里插捣。
离藏枪的木槽只有两块木板。
原来丁大勇没有及时送枪进城,是因为枪械无处藏放。陆有明木匠出身,建议把牛车厢改装一下,拼个凹槽,所以延误时辰。册槽就在常金生躺身的正中。
眼看尖刀就要插进凹槽,丁大勇准备拚死一搏。
忽然车外大乱。栗原高声怒骂:“八格!死了死了的有!”
车上两个鬼子一听,急忙跳下车。丁大勇呼出一口浊气,也下了车。
这一看,丁大勇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原来张大牛揪住一个胖墩墩的年轻人,揪打着撞到牛车这边来。
张大牛左等右等,不见方小兵的影子,着急起来。他忽见城门处驶来一辆牛车,正被鬼子查看,心里一动。正欲起身,忽然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服,回头一看,是三喜。
三喜看到张大牛,顿时来了气。剧院中午便散了场,罗佑福推说他们演的不好,没让太君尽兴,扣了赏钱,三喜窝了一肚子火。原来小百花黄梅戏班是他和石国权合伙拉起来的,所以戏班他当半个家。
宗涛临走时撂下了话,来接他们,可是等了半天,没看到宗涛等人的影子,罗佑福又借口赶他们出了剧院。他们怕宗涛等找来,便在戏院旁苦守,直到天快黑了还不见人影,知道受骗。
石国权演出辛苦,三喜让他带戏班的人寻个地方歇息,他要出城联系客户。戏班靠演出糊口,没有顾客,十几个人只有喝西北风。
三喜没精打采地往东门走来,忽然发现张大牛坐在门边的小摊上有滋有味地吃面,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诘问。张大牛陪着笑脸,正准备掏几块银元打发,忽见牛车才进门,鬼子的摩托车迎头拦住,暗叫大事不好。赶车的陆有明他也有一央之缘,依稀认出是鄂豫皖游击队的人。
张大牛脑里念头一转,心里说:对不起三喜兄弟,只好暂时委屈你了。
张大牛突然翻脸,猛出拳砸在三喜肩上,骂道:“唱戏的孙子请戏的爷!老子早说过,戏唱得好请,唱不好就推,我家老爷没看上你们这些小角色,不请了,你拿老子怎么样?”
小百花黄梅戏班也时常遇上这种尴尬事,不过当面对质,一般会低声下气赔个不是,哪有张大牛这么强横的?三喜挨了一拳,也火了。走南闯北的人,多少有点功夫,要不只能眼巴巴受气。
三喜个头小,但拳脚上有些功夫。如果不是先受了罗佑福的气,单挨张大牛一拳,三喜还忍得住,何况有些主顾因存愧意,以后还会找上门。但是三喜今天两头受气,耐性再好,也憋不住。
三喜吼了一声:“狗娘养的,我只是说说,你却动手打人,当我们真是下贱之人?”
三喜拳脚虽快,但张大牛横了心,抱住三喜,往牛车这边拉,推到栗原面前,怒冲冲地说:“太君,你评评理。”
栗原公务在身,哪有闲心理民间打架斗殴之事,气得劈面给了张大牛一拳:“八格,死了死了的有!”
张大牛挨了一拳,装出委屈的样子:“太君,你大大的英明,千万为我作主。”
栗原瞪着张大牛,骂了句疯子,回头问两个鬼子:“车上什么的有?”
一个鬼子说:“什么没发现,有一个传染病人。”
栗原怒喝一声:“支那猪,快滚!”
丁大勇一听赶紧跳上车,陆有明挥动鞭子,牛车往医院方向急赶。
栗原也带着鬼子离开。张大牛揉了揉疼处,对三喜轻声道:“三喜兄弟,对不起。”
三喜诧异地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张大牛口中说出的。
“三喜兄弟,借一步说话。“
张大牛仍是把三喜推推搡搡,不过三喜再没出手。
牛车转了两条街道,调个头,往城南奔去,停在一个空置的院落里。常金生爬起来,扒开乱草,掀起一块木板。车厢有一个不大的凹槽,放了七八支短枪和几把尖刀。几个人忙取了刀枪,揣在身上。
天色晦暗,方小兵前面引道,领着几人摸着小巷,到了宗涛等人的藏身之地。
枪刀在手,众人胆气大壮。宗涛握着常金生的手,对丁大勇笑道:“想不到鄂豫皖游击队的最高指挥官都亲自上阵。”
“救人是大事。”常金生淡淡地说。
“丁队长,外面的事都安排好了?”
丁大勇说:“都安排好了,在城外三里的地方守候,只待城里鬼子出动,就可发起攻击。只不知山口一夫怎么还没动作?”
“应访到时候了吧?”宗涛相信高继成不会让他失望。
没多久,张大牛也回来了,看到他脸上有淤青,宗涛急问。张大牛笑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