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白云眼

《赛博山海经里我封神》全本免费阅读

左青提步走下石阶:“她是他的执念,但不是这个幻境里的敌人,只是幻境的一部分。”

杨九州抱着扶桑剑环视一圈:“所以整个幻境其实都是飘渺灰烟,只有那个敌人才是石头人,也是幻境的眼?”

左青:“我怀疑这个幻境已经没有山魈了,也就是你说的石头人。因为我们之前打破了山魈的迷阵,现在的幻境应当和前两次不一样。”

杨九州:“那怎么带他出去啊?”

左青:“不能急,可能是要他自愿离开。”

夕阳已彻底沉没,杨九州嘟囔着,踩着幽暗天光走下石阶,追到了少女家中。

巫淫正在熬药施救少女的爷爷。

左青抱臂半倚在木门上,淡淡地说了句:“这应该是他们的初遇,他对此记忆深刻。”

杨九州:“难道巫淫喜欢她?好难想象。”

左青侧头,目光垂在她脸上:“这有什么?他心理年龄也有大几百岁了,少年动情很奇怪?”

杨九州搓了搓手臂:“可他还是像个孩子啊,说得也是,他又不是小孩。”

幻境的时间继续加速,杨九州也没料到当晚和左青的那句话居然一语成谶。

巫淫照顾了少女的爷爷整整三个月,直到那耄耋老人撑开松弛的皮肤,从塌上爬起,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间,晒上了病中的第一次太阳。

少女蹲在地上,捧着脸喜极而泣。

巫淫试探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被少女报以真诚的感谢。

待巫淫回到族内,巫族人除了常在水边吵架的,大都沉默地横躺在地上,学着盐水神女吐泡泡。

永恒的生命太孤寂了,巫淫坐在清澈的盐水边,盯着水里飘摇的水草,他在等待那个少女再度出现。

过了几日,少女再出现之时,怀抱竹篮,里面装满了自家新种的桑椹。紫红的桑椹放在河水里摆了摆,清凉甘甜,她送给了所有巫族人食用,又特意塞了巫淫一筐。

巫淫遥遥地送走少女,同其他巫族人一样对着桑椹发呆。他母亲唇边留下一点桑椹紫红的汁液,在河边洗了脸,对他说:“喜欢那姑娘?”

巫淫点点头,盯着框里的桑椹却不说话。

母亲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又被巫淫打断:“母亲,我知道你要说我与她殊途,终不可能,但感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母亲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声:“时间过得飞快,会忘了的。”

巫□□了下,也没再回。

杨九州趁着他母亲离开之后,盘腿坐在他面前,抓了他框里的桑椹入口,香甜得她眯上眼:“你怎么不吃?后来你跟那姑娘怎么样了?”

巫淫头转向姑娘家乡的方向,苦笑了下:“我们巫族人长生不死,吃遍了人间的味道,时间久了,味觉麻木了,就尝不出咸淡了。”

杨九州塞着桑椹的手停在嘴边,瞪着眼:“啊?”

巫淫:“不死的痛苦,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曾为了求死,自我了断过无数次,即使把自己剁成段了,第二天那些碎块依旧会粘合到一起,我仍活在这个世界上。

五感用久了就会麻木,味觉、触觉最先丧失,尝不出味道,也感受不到疼痛。

所以无论大长老是踹还是鞭打,对我来说都和挠痒痒无异。我分不清生与死的界限,活在世上如行尸走肉,唯有被打痛了的那刻,我才知道我好像依然活着,这个世界仍然有痛苦有喜悦。

我意识到活着的那刻,是真的会兴奋愉悦,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最深最深的失落,我居然还活着。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一直麻木下去,就像在盐水里吐泡泡的盐水神女那样,冷淡无情才能撑过这漫长的时间,但其实不行,永生没有尽头,而我却仍有情,所以时常会疯掉。

我如今是真的一心求死,别无所求。”

杨九州被他这长篇大论炸得头晕,她嘟囔着自己又没有长生过,哪里知道什么长生的痛苦,若是她有机会,必然要走遍世界。

左青伸长腿坐在巫淫身旁:“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世界日新月异,可太阳底下无新事,墙外的人想进来,墙里的人想出去。”

杨九州踢了他一脚:“别拽哲学啊,听不懂。”说罢,她转向巫淫,“先说说你怎么才愿意离开幻境?”

无淫微笑起来:“杀死我。”

杨九州一甩手:“我倒是想呢,你们这种族一身bug,根本杀不死。”

又过了很久,巫淫不耐巫族内死寂的气氛,时常陪伴在少女左右,采药、耕种、伐木、纺织……

那少女的身量长得更高了,巫淫仍是幼童的模样,坐在草地里编了花环戴在她头上。少女笑呵呵地坐在他身旁:“我要成婚了。”

巫淫编花环的手指被棘刺割破,鲜血涌了出来,但他却不知痛,只盯着她看:“你不知道吗?我喜欢你的。”

少女拍了拍他的头:“可你还是个孩子啊。”

巫淫:“我不是,我比你祖先的祖先还要老了。”

少女:“那我要叫你小祖宗弟弟吗?”

巫淫没答。

少女向后伸长了手臂,仰望天空:“抱歉,我接受不了,你在我心里简直像是亲弟弟了,感谢你没去提亲。”

巫淫唇角勉强提起,轻轻笑了下,又埋头哭了起来:“你明明知道的,我这样去提了亲,你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我也该知道的,可是……”

少女离去后,他孤独地伫立在草地里目送她的背影;目送着她穿上嫁衣,从少女成为了夫人;目送着她的丈夫待她很好,诞下了两个孩子;目送着她丈夫外出砍柴却被山石砸死,她哭花了眼……

她曾求过他去救自己的丈夫,在她心里大巫医一定有救活丈夫的能力。

杨九州不知巫淫是怎么想的,他或许可以,或许确实不能,最后那位丈夫被装入棺椁,下了葬。

那是个连绵的阴雨天,少女似乎一夜就生了白发,她扶着丈夫的棺椁,呼唤着他的名字,绕着村落走了一圈又一圈,最终送他安详入土。

那天之后,她便病了,长咳到弯下腰,受不得半点风寒。巫淫提着药草上门时,她掩住咳嗽只是笑:“你还是这样年轻啊,真好。”

她的孩子看起来几乎和巫淫同龄了,从屋里跑出来拉着巫淫的手声声叫着哥哥,要他陪自己玩耍。

而他身边的她已不再像是长姐,却像是他的母亲。巫淫躲在厨房里扇着炉火,替她煮药,泪珠如线滚落,砸湿了一片土地。

病痛最终没有放过她,她青丝化作满头秋霜,死在了一个宁静的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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