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听筒,迟易看不到安郁说这话时的表情。
光听声音……过于冷静了。
冷静到甚至有些冷硬。
迟易撑着膝盖的手不自觉越攥越紧,直到痛感涌上来,才松开手。人人都说和其余爆火的男艺人相比,他更擅长情绪控制。每次他都很想说,那是你们没见过安郁。他时常好奇,世界毁灭的前一秒,安郁是不是都不会变换神情。他更好奇,谁能动摇安郁的情绪。
显然,他肯定不行。
“你处理?你打算怎么处理?”迟易发起狠来,声音凉薄得要命,“像当年一样否认一切,再搞出来一场直到现在都有业内人称赞的完美公关吗?这次我根本就没说我喜欢的是谁,连这样都不行吗?在你心里,被我喜欢,是那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
“安郁!我根本没说我喜欢的是你啊,你激动什么。我不需要你处理任何事。这次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在那儿以什么身份操哪门子心。”
卫围刚要开口,迟易一把夺过手机挂断电话,冷声警告,“别再跟我说一个字。”
安郁为了迟易的事,跑到了温禾那里,要不是温禾出面,张春花不可能接电话。
听完这番话,安郁一阵心悸,窒息感上涌,有些喘不过气,当她发现呼吸越来越急促时,立刻喊:“姐!药!药!帮我拿药!”
温禾翻包的功夫,安郁已经由于过度换气导致的头晕眼花站不稳坐倒在地上。经验娴熟的她迅速捂住自己口鼻,防止自己继续换气。
一旁的温禾将药送到安郁手边,安郁却因完全无法自控的急速换气,根本没办法将药吃下去。
安郁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开始发麻,木僵,头越来越晕,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她又一次经历濒死……
早已习惯这一切的她知道自己并不缺氧,反倒是正因为过度吸入氧气导致呼吸性碱中毒。
久病成医,她知道病发的过程以及原理。可当那种无比真实的窒息与濒死感袭来时,她依旧只能感受到强烈的痛苦和恐惧。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
她听到温禾一边往办公室外跑,一边喊:“谁那有袋,快给我个袋!”
她不知道人真正死亡之前有什么感觉,会不会流泪。反正她每次病发濒死时都会控制不住泪水。委屈、恐惧、不甘心……所有平日里竭力压制的负面情绪全部一齐涌上心头,不断冲刷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最后一切都被她鼓风机一样巨响的喘息声盖下去,濒死时体内一切的声音也会被放大,尤其是她窒息般难听的猛烈吸气。
温禾一阵小跑,高跟鞋哒哒哒地响,声音越来越重,直到她的身边停下。
牛皮纸袋被死死罩到脸上,哗啦,哗啦,哗啦,不断吹大又收束,所有她吐出的二氧化碳都被她原封不动吸回去。
仿佛猝然离体的灵魂缓慢复位。
她甚至极其滑稽地在想:这味道是K家的牛皮纸袋,给双倍换M家的行不行,M家YYDS。
普通人或许会觉得无厘头神经病,只有死过几次的人才知道,濒死时或许是大脑脉冲异常放电的影响,人就是会莫名蹦出许多离奇的想法和记忆。
安郁靠在温禾的怀里,不多时终于缓过来些许,手指逐渐恢复知觉,她试图自己握住牛皮纸袋,被温禾打了回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什么靠自己,别麻烦别人啊,我是外人吗安郁。你能不能……哎。”
温禾姐夹带关心的训斥,让她再次红了眼睛。
这次没了恐惧,只剩委屈。
她很少觉得委屈,从很小她就知道委屈是一种没什么用的情绪。再有就是要先有一个能依赖的人,才有资格委屈,她一直都没有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所以早早戒掉了委屈这种情绪。
她不知道是撑了太久太久,实在太累太累,再也撑不住了,还是shannon的咨询起到了作用,她有无比强烈的,想要抱着温禾姐嚎啕痛哭一场的冲动。
最终……她还是将所有情绪克制。
“姐,我没事了。”
她总是会在脆弱的时候偷偷抹掉温禾的名字,不叫她温禾姐,而是直接叫姐,这是只有她自己懂不为外人知的,偷来的亲昵。
她用比平时稍重的力道抱住温禾,把握着尺度不肆意宣泄情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将温禾牢牢抱紧,这是她带着克制的放肆。
“迟易这小子真是长本事了,我给他打电话。”
“算了,他们那头够忙的了。”
“要我说你都多余操心。他觉得自己长大了有本事,你就让他自己处理。他自己的决定,好坏跟你有什么关系。快30的男人了,他自己心里能没数吗,你别总把他当20岁需要你照顾的孩子行不行。再说,哎,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
温禾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她想说当年的安郁也只是个孩子,跟当年过于幼稚的迟易同龄,细想想又觉得这话忒没劲,像她们这种家庭出生的,想活得好些,只能从小就做个大人才行。
“我要是不回来……估计就没这些事了。”
“跟你可有什么关系。别把什么责任都往你自己身上揽。在工作上拎得清,从来不带背锅的,在感情上怎么糊涂得要命。”
温禾体贴地将完全缓过来的安郁扶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将药瓶塞到安郁的手里,去给她倒水。
安郁捏着橘黄色透明小药瓶出神。
她与迟易相识六年有余,迟易从来不曾用过这种态度跟她说话。
迟易喜欢她。
她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一点,哪怕她比起其他人,在感情这方面后知后觉有些迟钝。
迟易的喜欢实在是太过不加掩饰。
她刚发现这一点时,有些为难地找到温禾,忐忑好半天,最终一本正经,认真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毕竟除了温禾,她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商议这方面的话题。
“温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我意识过剩了。我总感觉,迟易他……好像喜欢我。”
温禾那天差点笑背过气去,笑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说:“你才知道?我一直期待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一点。”
“卫围也知道?”
“连不怎么跟你们在一起工作的晓琪都看出来了!”
她像上刑一样回到迟易的身边,再看迟易望向她时灼灼的目光,越看越觉得不行。她坚信这是书里的雏鸟情节,迟易喜欢她是因为她在迟易刚回国就带他,还天天生活在一起,二十多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