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姬》全本免费阅读
松亭盖解释:“那是一种名为长寿的蛊虫,乃嗜极生物,它们长得很小很小,像阳光底下的尘埃一般,却有八只脚,形状如熊,通常生活在潮湿之地。
哪怕在极端环境下,亦能够释放一种乳白色的丝状物来保护自己,火烧水烹都难以杀死,生命力无比的顽强。
若是寄居到活物身上,便会将其当做保护自己的一层盔甲,当这盔甲受到外力攻击导致破损,它就会释放那丝迅速修复。我当时心脏受到重创,丰族长便是把长寿蛊虫度进我的身体里,迅速治愈脏器。”
“哦?难道不是偷后辈之躯苟活?”玉延灵不太信他这番说辞。
松亭盖顿住,到底是被她看穿了。“……没错,我曾以同门弟子的躯壳为继。当是五百年以前了吧,我还是个普通人,无比尊崇拓灵一门,他们斩妖除魔,为百姓平得安宁,在我心中俨然是无上的救世主。
可当我拼尽全力修习终于有资格进入拓灵门之后,我看到的是被豢养在地底下的凶兽,被胁迫的妖,被禁锢在法阵里的冤魂凄鬼……原来,人间所有的灾难都是拓灵师利用这些被他们驯服成奴的妖魔鬼怪去兴风作浪,再假装拼死搏斗……他们就用这个方式诓尽名利。
甚至,老掌司设局驱使凶兽残害祆(xiān)国世子嫁祸给夭野狼族,就为了得到君主的器重。正如计划中的那般,拓灵门擒下了夭野的狼殿下,很快声名大起,成为王室的座上宾,殊不知,夭野狼族乃妖仙,拓灵一门根本难以抵挡仙脉压制,被反噬到再度受重创,昔日荣光下的罪恶也被揭开。
从那以后,王室抛弃了我们,世人也鄙夷我们。
但拓灵一门不死心,开始深居山林,不顾尘世冷眼,继续除妖伐异,却仍不是以纯粹的除恶为信条,而是带着偏见与仇恨去对其他种族赶尽杀绝。
我知道短短时间内根本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特别是那些举足轻重的长老们顽固不化,偏见成山,所以我要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活得长久。
在遇到丰族长之前,我统共换了四副身体。
我发誓要自己掌控拓灵司,不再装神弄鬼弄虚作假,也不会滥杀无辜,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只要我活得够久,一定可以。”
玉延灵微微蹙眉,轻抚着耳廓,讥笑:“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与你的信条相悖了,勾结凶煞残害同门,你不就成了恶人?”
松亭盖挺拔伟岸的身躯在那一刻驼了下去,眼里原本闪着信念的火炬也摇摆了起来,“是啊!不知不觉中,我已沦为恶,因为恶人无法接纳善,那就只能以恶制恶。
我看到山下玉家的玄猫一直忠贞相夫,可门中弟子一次又一次违抗我的命令去讨伐她,害她失去了孩子;我不断教育弟子众生平等,生命无贵贱,他们却向长老揭发我指摘我心存异念。
哪怕我的咒术最厉害,凭此坐上了掌司之位,却也无实权。我深知这些人是叫不醒的,既然不肯醒,那我就让他们永远沉睡下去。
我既是恶,就做好了将来某一天遭受天谴的准备。”
“好一个以恶制恶,若是度不化我的死祭之恨,你是否也要制我?”玉延灵在想,自己如今走的不也是这条路数?
乌云密布般的阴灵笼罩在墓室上空,无比抑息,它们仍在号叫,一如暗夜旷野里呼啸无阻的风,又凄又厉。
金瞳苗吾把丰夭夜带下来了,阴灵乍如鱼群受惊散作四逃,须臾又聚到角落里挤成黑压压的一片,苗吾仿佛看到他们生前人形临危抱团时哆哆嗦嗦的样子。
这是属于玉延灵的粮仓,她的胃口颇大嘛,看起来现存的魂灵数量也不多了,苗吾自然不会去动它们。
她径直走到坛台前,拾起那枚玉石坠子递向丰夭夜,“丰族长,不若看看这个,或许能忆起些什么?你谋划一切让灵姬大人逃出神陵,可是神陵里有什么,是否对灵姬大人犹有威胁?不说清当年献祭她的苦衷,以她的性子,你怕是也要自身难保。”
“献祭……”
“对啊,她口口声声说非要找你报仇不可。”
“……”丰夭夜看到玉石显像里开始呈现出一面面山壁都有如鬼斧神工雕砌,刻出了媲美庙宇里诸神金身而更加巍然壮观的神相。
可如此华美的雕像却在一场大雨里一点一滴地被腐蚀成凹凸不平的嶙峋怪石。
丹霞地貌上稀缺如木,屈指可数的几棵大树也在肉眼可见的快速腐朽,大地更是一片接一片地塌陷成水洼。
行人哪怕穿戴蓑衣笠帽,也无济于事,雨具被溶解掉了,紧接着就是溶解人……
雨滴在脸上,瞬间毁容,落在身上,溃烂如陈尸。
有个不幸的,眼睛被灼瞎已是痛苦万分,乱走间踉跄着跌进了水坑之中,霎时撕心裂肺地惨叫从他喉咙里嘶扯出来,令人心惊胆寒。
他扑腾着双手,竟是接连捣出脑袋出来,可怖的是那头颅一颗颗的肉销骨立,脓化出血浆,汩汩流成泥沼。
触目惊心的猩红里又有无数只枯手如死鱼浮出水面,僵硬地钩住他不放。
那人吓惨了,惧骇得目眦欲裂,深陷惊悚血池里颤栗到死去。
随着画面快速晃动,好像是戴着坠子的四肢动物在奔跑向远方……
慢慢的入夜了,雨霁月出,挥之不散的雾霭纠缠于一片穷郊野岭,更显树影峥嵘。叶梢滴清露,流萤忽闪,看着就阴冷难耐,鸡皮疙瘩悚然。
“喵呜——”一声尖锐的猫叫划破荒寂,画面里出现一只毛发乌黑的爪子在刨地,那地面应是遭雨水冲刷过,裸露出了被泥土半掩的尸体。
然后,猝不及防地发生了诈尸现象,尸体弹坐起来,似乎吓到了黑猫,它一直哈气。
丰夭夜看清楚了,玉石坠子里出现了自己。
他看着“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额间络发与眉头沾了些许泥迟迟不掉下去。
而后,他微启病白薄唇,发出了冷冽的声音:“苗玄,你还有几条命?”
“两条。”
“你可愿意,去镇守奉神全族?”
“愿意。”
紧接着他就咬破了修长的手指往玄猫鼻子上一抹,“一定要替我,等到她。”
“那你呢?你要去哪?”
“弑、神。”
……
“弑神……”丰夭夜的目光从坠子上移开了,转望漫天阴魂,仍是一副游离世外的疏冷,面无表情。
突然,他神色巨变,惊恐道:“失败了……失败了……”
“什么失败了?”苗玄不明所以。
丰夭夜呼吸异常急促,“弑神,失败了……”
“丰族长!”
眼看着丰夭夜颀长大腿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转眼就跑没影了,苗玄匆匆将玉石坠子放回原处后追了出去。
他们一走,阴灵就如暴风骤起,整个墓室立时风云开阖,波涛汹涌般狂乱了起来。似怒似骂似笑似哭的呼号此起彼伏,这里突然像是一场狩猎之战掀起了阵阵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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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焰坛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