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中很为难,抉择实在是太痛苦了,他是个有理想的人,凭良心,他是不该休商欣的,商欣婚前对他照顾有加,婚后贤惠持家,减少他的后顾之忧。可如果不休她,凭着自己的能力,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实业救国的理想。
可让他休掉患难与共的商欣,实在太难了,一边是功名理想,一边是良心道德,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选择?于是他卡在这揪心的三个人的关系中。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磨叽了,于是他选择舍鱼取熊掌。
没想到荃贵又放出大招:“你要听清楚了,我不是嫁给你,而是你入赘到我家,以后,我们的孩子全部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为了弥补你原配的损失,我赔给她20万,作为她和孩子生活费,以后你和商氏的孩子不能与我们有任何财产上的联系。我继承了我阿玛的遗产,我就必须把财产全部用在阿玛的子孙身上。”
入赘?中枢中一听觉得荃贵非常过分,心里凉了半截:堂堂的男子汉怎么能入赘到女方家呢?真是欺人太甚。中枢中真想拂袖而去。但是,他不想把事情弄僵。他说:“这里太闷了,我走出车去透气。”
欧亚仕和玛格丽特正在商量赴美的事宜,看见中枢中无精打采地进车厢,玛格丽特忙问:“亲爱的中先生,你又怎么了。”
“雪儿,太过分了,我已答应休掉商欣和她过日子了,可是她还要我入赘到她家。”
玛格丽特奇怪地问“你既然决定跟荃贵格格在一起,你嫁给她和她嫁给你有什么区别呢?”
欧亚仕说:“当然有区别,区别大了,这就像把一个男人彻底变成女人一样。或者变成太监一样。”
玛格丽特耸了耸肩说:“欲戴皇冠,必先承其重,否则皇冠是戴不久。”
欧亚仕感慨地说:“人前风光的背后必有艰辛的付出,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玛格丽特冷笑都对中枢中说:“要想成大事,必须不走寻常人的路,想我当初嫁给约翰,在英国遭到多少人的反对,来到中国又遭到多少人的嘲笑和白眼。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终于笑到了最后。”
玛格丽特看中枢中还在犹豫,便说:“此事重要,你好好考虑,我孩子们去见荃贵格格。”
玛格丽特带着女儿来到荃贵的车厢,向荃贵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个女儿,伊丽莎白和爱丽丝。”
伊丽莎白和爱丽丝马上对荃贵行屈膝礼:“夫人好。”
荃贵连忙说:“令嫒真有礼貌。可惜我走得匆忙,没礼物给她们。”
玛格丽特说:“没关系,她们玩具很多。玩都玩不过来。”
对欧亚仕夫妇的奋斗历程,中枢中是知道的,于是他忍住气回到车厢再和荃贵商量:“雪儿,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提倡男女平等,你也不嫁我,我也不入赘,以后我们的儿子,如果只有一个就跟你姓,如果有几个就一半跟你姓,一半跟我姓,如何?”
荃贵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如果改嫁给你这个奴才,我堂堂的郡王爷的格格,堂堂的贵族夫人,一生的清誉全部毁了,彻底的身败名裂,成了众叛亲离的人物,为了防止爱新觉罗家族的追讨,我从此还要隐姓埋名,我既下了如此大的血本。你难道不应该做出一点牺牲吗?”
中枢中再次感到美丽白雪的刺骨冰冷,它冻僵了他的思念,热情。让他整个人冰封起来。
天津站到了,按计划他又要隐身了,于是,他悄悄地离开荃贵,独自一人出站,然后静静地尾随欧亚仕一家子和荃贵母子回到欧亚仕在天津的公馆。
中枢中因为心情不好,不想马上进入欧公馆,就独自在欧公馆附近徘徊,排遣内心的郁闷,他看到有一辆马车来到欧公馆门前停了下来。然后下来了一位矮个子,他打量了一下欧公馆门口,和他一样在附近徘徊。中枢中开始以为这人和他一样需要放飞心情,便没有理会。
经过冷静思考,中枢中清醒了:荃贵说的也有道理,否则荃贵年轻貌美,出身高贵,自带巨资为什么要下嫁给平民的自己?看来有所得必须有所失是千古不变的铁则。
想清楚后中枢中顿感轻松,他环顾左右,准备进欧公馆,却发现那个人还在欧公馆附近,时间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这人还在这里无所事事?
这不能不引起中枢中的警觉,故意走过去观察,那个人在点烟,他虽然穿着长衫大褂,手中的香烟却告诉了中枢中:这个人不是日本人就是假洋鬼子,绝对不是一般的中国人。
于是中枢中隐身到暗处留意这个人,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个人还在暗处盯着欧公馆,中枢中马上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他急忙按下欧公馆的门铃,佣人开门后,他马上进去告诉欧亚仕夫妇:“有人在外面监视你们。”
欧亚仕说:“一定是大和正介的人,看来他还是贼心不死啊。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
玛格丽特冷笑说:“中先生和荃贵格格的事情没有搞清楚,怎么提前进行?”
中枢中下定决心说:“我马上去见荃贵,答应她的条件。”
“她住在楼上左侧的客房,你和她落实清楚了,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
荃贵的心情一点也不平静,不过因为她手握重金,她一点都不担心未来,中枢中如果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就和玛格丽特去美国,分给玛格丽特一些钱,请她为自己在美国铺路。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走的路。
为了避免麻烦,她起草了一份契约,荃贵看到中枢中进来后,对广俊说:“广俊你先退下,我和中爷有事要商量”
荃贵等广俊退下后,冷冷地问:“你做决定了吗?”
“我答应你的条件。”
荃贵递给他一份契约:“你若想和我一起过日子,先签了这份入赘契约,然后请欧爷和欧夫人做证人才行。”
“何必呢?我已经决定和商欣分开了,我会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的。”
荃贵冷笑道:“这样的甜言蜜语你和商欣也说过吧,结果如何?为了避免日后麻烦,这个契约必须要签的。白纸黑字总比红口白牙要妥当。”
欧亚仕和玛格丽特看到中枢中选择了荃贵,也就爽快地做中枢中入赘到荃贵家的见证人。
欧亚仕等中枢中签字画押后,马上去找人,改签船票。把出发的时间提前到明天早上。
玛格丽特也把管家找来,安排家中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他们就乘船出发,玛格丽特把荃贵母子带上船后,对广俊说:“亲爱的广俊,你马上开始新生活了,快把你辫子剪掉吧,否则别人会把你当怪物的。”
荃贵虽然不愿意,但已离开中国,马上就到异国他乡,不得不同意入乡随俗,母子俩拿着割下的辫子大哭一场:割了辫子就意味着切断与祖荫的特权联系,皇亲国戚身份和头上的辫子一样没了。此后他们不得不靠自己了。
广俊开始还为不得不割辫子而哭泣,不过很快被舒适美观的洋袜子,洋皮鞋和坐上洋轮船的舒适感而取代了——洋人的东西真好啊。
玛格丽特又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递给荃贵:“马上就要到日本了,你也要换衣服,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真实身份。”
到了日本的横滨,大家一起下船,玛格丽特带大家在横滨游玩,欣赏日本歌舞,吃日本美食。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玛格丽特与女儿继续前往美国,荃贵母子则按计划住下等中枢中到来,荃贵母子为了不被发现,一直窝在房间里面,到了饭点就有人送饭来。顺便收拾吃过的餐具。
广俊很不习惯,他问母亲:“额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像牢狱一样的生活?”
荃贵何尝不想结束这种生活,她板着脸的对儿子说:“为了以后不过这种日子。现在只能忍耐。我们要开始平民生活了,如果你要想回到过去必须记住: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无论如何改朝换代,永远都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为了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了把你郭罗玛法(外祖父)的血脉延续下去,我决定招中枢中为婿,让他入赘到我们家。为你郭罗玛法(外祖父)开枝散叶。”
广俊的脑袋似乎被人打了一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额娘,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改嫁?”
广俊的惊讶表情完全在荃贵预料当中,她按照经过深思熟虑的话语来安慰广俊:“庚子年爆发了义和拳匪运动,京城乱糟糟的。当时朝廷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剿灭义和拳匪来平息洋人的怒火,他们是主和派,一派主张利用义和拳匪打压洋人的霸道。他们是主战派。你郭罗玛法(外祖父)主和派,所以成为罪臣,被贬出京。八国联军攻占了北京,贝勒府和济寿家全家殉国。我被中枢中救了,才免遭一死。受人滴水之恩,当报以泉涌,现在,中枢中又帮助我拿回你郭罗玛法(外祖父)的财产。所以,我决定招中枢中入赘到我们家。”
“不,我不要中枢中这奴才做我的继父。”
“你不要奴才做你的继父,为你挡风遮雨,你就得做奴才。你愿意自己做奴才去伺候人家呢还是请奴才回来伺候你?”
广俊一听语塞了,谁肯做奴才,除非是傻子?
荃贵看到广俊无言以答,又说“广俊,你还小不知道,没有亲人的孤儿寡母在世上生活很艰难的,更何况我们还被族人追剿,家里没有一位爷们撑着,额娘还不知道怎么供你读书,养大你呢?
广俊彻底沉默了,荃贵知道需要给时间给广俊,也不与他啰嗦,母子俩在沉默中各怀心事过日子。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却没见中枢中露脸,荃贵不免有些慌了:对中枢中太信任了,把财产都交给了他,万一他把自己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