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师……”
凌无涯苍白到吓人的脸，坐着都需要一手撑住，那撑着的手微微发颤。
苏飞看着了，他的心直接揪了起来。
“无妨。”
凌无涯勉强的笑着，他打量苏飞，不停的点头：“不错，非常不错。”
苏飞没因被夸奖而喜悦。
“凌师，我不明白，学生真的很不明白。”
苏飞走近，他蹲着，一手扶着凌无涯。
“让我靠会。”凌无涯道。
在苏飞的帮助下，凌无涯才靠在椅背上。
吱吱呀呀……
这椅子摇晃不断着，不牢靠。
苏飞用一只脚抵住椅子的一条腿。
“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靠着，舒服了不少，凌无涯吐出一口气。
“不瞒凌师。”
苏飞道：“在家乡大华，过年是非常重要的节日，我答应了父母，年一定在家过，但他们看出我的心思，让我大家初一就离开。”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他们有着太多的不明白。”
“你不说是对的，说的多了，徒增你父母的担心，没有任何好处。”凌无涯道。
苏飞点着头，道：“我之所以这么急，是想要亲眼看看，因为，我心中害怕。”
“你怕……天阙？”凌无涯道。
“是的。”
苏飞道：“很多人说我不属于地球，天阙才是我的舞台。”
“当时，我对天阙也非常的憧憬，毕竟是一个修者的世界，可是……”
“后来，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天阙跟家乡有联系，但太少了，用隔绝来说，不为过的。”
“我就想，天阙的人跟家乡的人，还是一类的吗？”
“我来了，我看见了。”
“文丘，这里称之为小城，然而人口数十万，地理面积……比大华一些省会城市都大，这只是小城……天阙人域的人口惊到我了。”
“我不知道天阙人域是何时出现的，但我明白了一件事，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这里才是根。”
“家乡……一个称呼，应该是习惯而喊了。”
“生长在这里，根就在这里，那么自然而然的对‘家乡’的情感就会淡薄，甚至没有。”
凌无涯静静的听苏飞说，他没插嘴。
苏飞顿了顿，再道：“可遇到了凌师您，我又疑惑了。”
“您为我……不至于这样的付出。”
等了片刻，不见苏飞说话了，凌无涯才道：“你想的有些多了。”
“什么叫根？”
“生在文丘，根就在文丘了？”
“追根溯源，我不说所有，八成的人祖辈是从家乡来的。”
“这才是根！”
“感情的淡漠，无法避免，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人域从未出过大的错。”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怕人域的人族倦了累了，你怕人域人族的心早已在天阙，对于家乡只是一个称呼，不在乎存不存在了。”
“但我要告诉你，你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疲倦的凌无涯，有些生气。
“人域经常在内斗，不说别的，一个春招秋招，都会引来不少麻烦，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没谁是十全十美的，内斗是消耗了人域的力量，可也成长出来一批批的强者，是那些强者守护这片人域。”
“人域守住了，家乡不就安全了？”
“可能是有人真不在乎家乡的存在与否了，可他们也不在意人域了？”
“你只要知道，人域是最后一道防线，这便可了！”
说着，凌无涯手指向茶壶。
苏飞连忙倒上了一杯水。
凌无涯喝了，再道：“其实你所担心的，咱们人族的前辈都想过的。”
“当年第一批进入天趣的先贤们，要一个地方安置，人域这边不是最好的，为何却选择这里？”
“因为，想要进入家乡，必须经过人域。”
“人域是最后一道防线。”
“无论以后的人心怎么变，人域就在这里，守还是不守，没得选择。”
“你现在懂了吗？”
苏飞点头，道：“懂了。”
他笑了。
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最担心的事情。
凌无涯都给说明了。
无需要去担心。
因为，人域就在这里。
心境的打开，使得苏飞的元灵和肉身又与进一步契合的可能。
凌无涯看出来了，很是欣慰。
“修行路，不要为自己制造太多的心理障碍，否则就是作茧自缚。”
凌无涯道：“你天赋好，这天赋包涵太多东西了，其中最重要的是懂得让自己轻装上阵。”
“我且问你，可以轻装上阵了吗？”
“凌师，我可以了。”苏飞笑着。
“见了你几次笑，都不那么舒心，你没表现在脸上，可我还是能感觉出来你心情的沉闷。”
凌无涯道：“这一次的笑，就很舒心嘛。”
“肉身的增强，元灵的强化，肉身和元灵的契合，这都不是你的障碍，是你的心。”
“心中最大的事能放下了，你的前路一片坦荡。”
“多谢凌师。”苏飞道。
“其实，万神会那边还是要注意的。”
凌无涯叹口气：“这是一群疯子，或者说是一群被迫成为疯子的人，不，他们不能算人了。”
“如果说哪天家乡成为了天阙的一部分，那么万神会是主谋。”
“至于别人……哪怕是对家乡不屑一顾，只要他还认为自己是个人，就会为人域而战。”
“你看那万禅，我对他是一肚子火气，恨不得他明天就死在追求星辰大道的路上，可是，若是有异族侵袭，他绝对会战斗到最后！”
凌无涯的倦意越来越重了。
“凌师，我明白了，我全懂了。”
苏飞道：“我不会为自己的心路自己制造障碍了，您休息休息吧。”
凌无涯抬手，摆了摆，道：“不急。”
“来跟你说说，接下来的修炼任务。”
凌无涯的状况极差，可他一直坚持说着。
给苏飞制定的计划，计划中关键之处，还有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
凌无涯全都说了出来。
在大华，苏飞没有老师。
他靠着传承，自己一步一个脚印。
今天，他才明白，有一名好老师是多大的造化。
凌无涯一席话，会让他少走很多弯路，能够让他的道基更为凝实。
这，乃天大恩情！
不，是重于天！
听到凌无涯说要休息了。
苏飞还没说话，凌无涯已经闭眼睡着。
苏飞鞠躬，腰背弯了九十度，许久不起身。
“凌师。”
这一声凌师，一辈子的凌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