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钰言而有信,这日傍晚,就遣来四名高手,两人一组,日夜轮流守护。
筱筱高兴坏了。从未见过“会轻功”、“会飞檐走壁”的高手,嘿嘿,这次就活生生站在眼前。
不多解释,连忙拽住其中一人的衣角,筱筱兴致勃勃,“你们能不能露两手呀?”
“属下南风,承蒙小姐高看。”
“那南风,你快露两手呀!”筱筱兴致越发高昂。
可还没有等到南风真露两手,满脸黑线的周将军,已出现在走廊拐角处。
“筱筱,你过来。”
不是吧。
爹爹,你就不能再慢一会儿,一小会儿吗?
“爹爹,你找我。”
气压不对。
不是好事。
筱筱有意控制语气,尽量保持低声状态。
“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前来看你了。”
“嗯,钰,不是,太子他确实来过。”好险,差一点,又顺口说成“钰哥哥”。
“为何不留他吃饭?”
“不是呀,我留了的!”筱筱一脸懵逼,抬眼看向周将军时,尾音陡然提高,“是他自己说不用。”
“所以呢?”
“他说不用的呀,唔,我还能怎么办嘛。”
“哎。”周将军长叹一口气,显然,他对筱筱又没耐心,又没办法,“看来,你确实需要学习基本礼仪。”
“爹爹……”
“好了,这几日,安生养伤。明日,我会找人,专门教你礼仪。”
不识礼数。
更何况,女儿家长大了,迟早会生出是非。
什么嘛!
与周将军不在一条处理线里,筱筱无法理解他的潜台词,气鼓鼓地走回房间,气得伤口隐隐作痛。
“小姐,你是又惹老爷生气了吗?”
“没有!他惹我生气了!”
“哎呀,你们呐,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筱筱不说话,只面朝窗口,静静发呆。
再转身扭头时,筱筱才开口,问道,“阿梅,我同爹爹的关系,在你眼里,怎么样?”
“挺好啊,一直挺好。”
“能不能跟我讲一讲呀,我想听一听。”
筱筱不想浪费记忆木尺的使用次数,这宝贝,还是得留给更重要的梁钰。
至于爹爹嘛,试试旁敲侧击。
嘿,还真能敲出点随机惊喜。
“小姐,你还记得那年下雪的事儿吗?”
“咦,是哪件?”
“大约是你九岁的时候。”
京都的冬天不常下雪,偶有飘雪,也只是点到为止,替大地披上一层素洁的外衣,积雪不过脚踝。
而那年,是一场大雪。
一觉醒来,天地融于雪色。本是光秃秃的树枝,一夜之间,长出白发。
“哇,好美呀!阿梅,你快看,是雪,大雪!”穿着深红色棉袄的筱筱,兴奋极了,“你快来呀!”
“来了来了。”阿梅没有穿出厚实的棉袄,只比平常多了一层斗篷,“瞧你这兴奋劲,是第一次见吗?”
“对呀!”
双脚踩在软软的雪地里,棉袄筱筱弯腰,抓出一团雪,三下五除二,试图捏出个成型的雪球。
“我要开始啦!”
本以为,雪球的滑行轨迹,终点会落在躲在栏杆后的阿梅。
没想到,一条弯曲的抛物线之后,雪球砸中了路过此处的周将军。
“爹爹……”棉袄筱筱愣了愣。
“你又在玩什么?”周将军拍了拍身上的残雪。
“雪球呀!爹爹,你要不要玩!”
“没点像样的态度。”周将军抖了抖眉,眼神不太对劲,“今日功课做了吗?”
“还没有……”
“那你还玩什么玩,去,给我做功课。”
“爹爹,我就玩一会儿嘛,一小会儿,好不好?”
“不行!”
好吧。
说不过你。
棉袄筱筱瘪了瘪嘴,只好转身,朝书房的方向缓慢移动。
难得见到一次大雪耶,爹爹就这么不通人情,可恶,太可恶啦!
正当棉袄筱筱,怀揣着对周将军的不满,前脚刚踏进书房时,下一秒,端着果盘的阿梅,立马跟了上来。
果盘里,不是瓜果,而是三五团雪球。
“阿梅,这是……”
“这是老爷捏的。”阿梅在做解释时,眉角有不自觉上翘,“老爷说,外面太冷,可以在书房里玩。”
“哼,我才不信呢!”
“是真的啦。”阿梅笑了笑,摸了摸棉袄筱筱的脑袋。“老爷也是担心你,因为贪玩,会着凉。”
沉默。
当阿梅话音落地后,筱筱依旧沉默。
也许只是短暂的,也许只是瞬间的。但在这一刻,筱筱想到了童年的自己。
记忆深处,也有一场雪。
也有父亲。
当然,那时候的父亲,还没有染上菠菜的恶习,普通而又平凡。
“筱筱,快过来,看!”
“嘿嘿,爸爸,你让我看什么呀!”
“喏,好看吗?”
“哇,是雪人!爸爸,是好大好大的雪人!”
“怎么样,你爸爸我厉害吧!”
“当然啦!爸爸是全天下最厉害的英雄!”
筱筱站在高高大大的雪人旁,忍不住围着雪人,原地转了三圈。
太棒了!
简直太棒了!
我家爸爸就是最厉害的!不接受任何人的反驳!
“等这雪呀,再大一点,爸爸给你堆一辆小汽车,好不好?”
“好呀!爸爸还会什么,我全都想要!”
“爸爸呀,什么都会。只要筱筱想要的,爸爸全都会。”
“那我还要大房子,还要捏个雪人般的一家三口,爸爸,好不好呀,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爸爸都答应你。”
曾经有过多少温馨。
后来就有多少讽刺。
“小姐,你在想什么?”
“啊,没,没什么。”又想多了,筱筱暗自嘲笑。“阿梅,我有点口渴。”
“哎呀,该喝药了。小姐,你等等,我去看看。”
哎。
能瞒过其他人,但最后瞒不过自己。
内心里的渴望,内心里的呼声,是不能被忽略的呀!
“小姐,药来了。”
“哎呀,太苦啦。”筱筱刚喝了一口,只差一点,就想全吐出来。
我的妈呀。
怎么这么苦?
“太医说,之前的药房祛毒太慢,所以换了一种药方。”
真苦。
苦到心坎儿里去了。
“唔,能不能不喝呀?”筱筱眉毛眼睛快要皱成一团线。
“不可以呢。”阿梅语重心长,“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你可得听话。”
呜呜呜。
我不想听话。
我不要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