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第二天我醒得很迟。
中间醒过一两回,被祁晏紧紧抱在怀里,离得太近了,他藏在胸膛里平稳炙热的心跳声都传进我耳朵里,脸颊也挨着他的脖子,平常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薄荷味变得浓郁。
大夏天我们兄弟俩抱着脖子睡觉,热得不行。
趁着他闭着眼睡得很熟,我挣脱他的束缚,溜到床边去,真的太困了,我在温暖被窝里又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身边床单传来摩擦的簌簌声,是祁晏迷迷糊糊醒来又把我捞到他怀里去了。
梦境里,我又好像听到“哒”一声,察觉周围空气都变得冰凉,我鸡皮疙瘩都冷得爬了出来,更是拼命往身前那具滚烫的身躯里钻。他也很满意似的,长手长脚把我揽得更紧。
第二天我是被叫醒的,耳畔声线低沈温柔,他告诉我上班时间快到了,说话时热气都快喷洒在我唇际。
我被强行剥离温暖的被窝,这种绝望感让我以为自己还躺在大学寝室,糊里糊涂说:“老秦,你帮我请个假,早八我不去了。”
祁晏凑近我面庞,我听见他在低低地笑,话音揶揄:“哥,你还没睡醒吗?”
我突然整个人都清醒了,猛然睁开眼,便宜弟弟放大无数倍的脸撞进我瞳孔,这距离他连我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祁晏眼神一闪,不自然地挪开目光。guhu.org 完美小说网
还没等我察觉不舒服,祁晏快速起身,扶着我肩膀,拉起我双手给我穿衣服,我还懵着,任他在我身上打量,他说:“哥穿什么都好看。”
我:“…………”
祁晏见我完全清醒,就将衣服全都递给我,适当地离开卧室给了我私人空间。
我原本还慢吞吞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看了时间都快七点半了,就什么都懒得想了,我上班都快迟到了!
出门时祁晏塞给我一份馄饨,让我路上吃,我摇摇头,不太想接受他的好意,说:“你自己吃吧。”
祁晏朝我笑,好像以为我是在关心他。
“不用了哥,我今天要去驾校报名,所以我在外面吃。”他说。
他每次都这样逆来顺受甚至还很乐意接受我的刁难,搞得我冷暴力都很继续下去。我眯眼盯着那份馄饨,最终还是带走了。
倒也不是我喜欢吃这碗虾仁鲜肉馄饨。
这还多亏了我奶奶,她小时候经常教导我粒粒皆辛苦,按村里说法就是不吃干净碗底的饭粒就会娶一个麻子老婆,后来给我养成了不太能浪费食物的习惯。
上车后,我把馄饨吃得汤底都不剩,抖了抖碗盒才接受吃完了的可怕现实,正巧手机有个消息送进来,问我今天的馄饨好不好吃。
我盯着那条消息的主人,头像是只粉白色的蠢兔子,跟祁晏冷淡强势的形象不符,都幼稚死了,早知道这样就不加他了。
我没回他消息,忙着暗搓搓偷他头像。
……
开车赶到公司,我看老秦很不顺眼,他反而更加凑近我,笑眯眯地问我今天哪里惹到我了。
老秦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同事,长得一表人才,温润如玉,其实是个交际花花蝴蝶。
我没理他,他也习惯了我的冷淡,突然抽走了我的馄饨,跟我勾肩搭背地,说:“呦,怎么有钱买起早餐了?说,是不是谈了个田螺姑娘?”
他穿着件白色t恤,短袖罩不住的手臂压在我颈侧,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粘腻炙热的感觉,激起电流似的酥麻,我手抖了一下,线都画歪了,不适地推开他。
秦逾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还在问我田螺姑娘。
“别胡说八道,”我重新调整了握着电容笔的姿势,头也不擡地说,“是我弟。”
“你也有弟弟的吗?”秦逾夸张地拉长了音调,“我以为你这种冰山美人,除了爸妈,还有我这个骂也骂不走的舔狗,就什么也没有了呢。”
我不理他了,确实,回想起来,我好像很少谈论起我的弟弟。
秦逾可能以为我被喊美人生气了,又凑过来笑嘻嘻地喊我大猛攻,现在都2029年了,同性恋虽然仍然不被政府接受,但是已经在大众视角频繁出现,连直男都会拿这些话来开玩笑。
过了会儿他还问我弟帅不帅,我脑子里瞬间浮现祁晏的脸,潜意识点了下头,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耳边钻进秦逾的声音。
“看吧,就是家族基因好,你长那么好看,你弟肯定像你,也丑不到哪里去。”
我没说,他见到就会知道了,我便宜弟弟跟我不相像。
大抵每个爸妈都会骗小孩子说,你是垃圾桶捡来的或者你是充话费送的,我以为最亲近的人不会骗我,真的信了好几年,要不然为什么我跟便宜弟弟能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想起这些,我出了神,还未细想,却是秦逾拍了拍我,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楼下要办漫展吗?就是今天,很多网红都来直播cos play了,公司高层觉得是个好机会,也从公司里挑了帅哥美女去cos……”
“你也在名单上。”
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闯进我工位的女同事们七脚八手给拖走了,眼前伸来无数只手捏着眉笔丶化妆刷往我脸上涂抹,还让我先把唇钉摘了,唇釉涂不匀。
我感觉自己像是盘丝洞里的唐僧,还能听见莺歌燕语里属於秦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渐渐却听不到秦逾的声音了,周围变得无比寂静,女同事们都放下了眼影盘。
我疑心自己被化成油光发亮的猪刚鬣,问他们镜子呢,她们终於恢覆正常,把我推到洗手台去,声音却难言激动:“你看看!好漂亮!”
我看去。
镜子里的我又高又瘦,顶着粉色的狼尾发型,戴着白色的头戴式耳机,鼻梁上架着黑色墨镜,粉白色的耳朵嵌着好几颗银色闪亮的耳骨夹,黑色的铃铛在脖子处若隐若现。
如果不ooc,我需要放*浪地露出半截舌头,露出我的舌钉。
这是我画的角色,回旋镖竟然在今天戳中我的肺管子。
当我到了漫展,她们已经开了直播,我同时暴露在漫展人群以及直播观众的视线之中,没一分钟就有coser来跟我合照,我硬着头皮给了,她问我是专业coser吗,我立马想起我的主要任务是宣传公司,於是指了指身后那座高楼大厦:“我是里面的原画师。”
这位coser小姐姐惊讶地说:“那我cos的角色可能就是小哥哥你画的?”
“不是我画的。”我指了指自己,“我这个是我画的。”
她震惊到无以言说,恍恍惚惚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成了漫展里的旅游景点,任由一波又一波的人来跟我合照打卡,他们每次拍完都会给我看,我扫了一眼就没看了。
照片里有我各种角度抓拍,基本上脸都没崩,应该还算能看。
漫展接近尾声,同事们也不怕挡着我和别人拍照了,直接把我手机还给我,我低头一看,直播还开着,竟然有一万多人。
我以为我看错了,我以前高二也直播过一次,也才三四千观众。
但是当我不可思议地摘下墨镜,把手机拉进细看时,也没注意到镜头里我的脸放大了无数倍,毛孔清晰可见。
这一刻,评论和礼物不要钱似的送进我直播间。
【天杀的,刚才大老远的看,我以为是建模!】
【主播看人的眼神像是看垃圾,唇钉也好漂亮,有种勾人的颓废美。】
【可以牵着主播脖子上的黑色小铃铛,把主播抢走吗?】
评论区已经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他们让我一比一覆制还原粉毛墨镜攻的经典动作,戴着墨镜,伸出舌尖,露出舌钉,俯视着镜头笑。
还说我这个角色少了点东西,脖子上香甜丶大颗的草莓呢?
女同事们帮我用唇釉唇泥在我脖子上伪装了草莓,但是怎么也不像,又给我擦了。
我焦急地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背后传来低沈略带试探的声音,“哥?”
我没有想到我会在漫展上遇到祁晏,他今天早晨在家还穿了件普通的灰色家居服,出门却是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侧脸显得锋利而又沈稳。他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说是来接我的。
我听见我身后人压低了声音惊叹,“你弟好帅!”
我馀光也瞥见秦逾惊讶的目光,可能是疑惑我跟我便宜弟弟长得都不像。
但很快,那些女同事在我背后兴致冲冲地说:“祁戚哥,你弟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别人,他给你种草莓行不行?”
我刚想拒绝,祁晏注视着我的方向,目光灼灼,问我:“哥,可以吗?”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心下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就拽着他手,把他拉进了漫展里的洗手间里,很干净没什么味道,可两个男人挤在小隔间还是有点逼仄闷热,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我垂眼盯着地板,隐隐听到外面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洗手池的咕嘟水声,突如其来的勇气渐渐吓退,头顶的视线却始终沈默灼烫。
“哥,可以吗?”他轻轻问我第二次,没有得到回应后,懂事地说,“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他拉开门要出去,我骂他傻,两个大男人要是在一个小隔间被人看见,真的太怪异了,搞不好都要上洇海市头条,说两个变态同性恋在厕所搞东搞西。
被这么一激,我咬牙狠下心,一手扯开衬衫最顶端两颗扣子,锁骨皮肤传来凉意,我一手拦住他去路,他回眸看我,眼神纯净,好像完全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更让我觉得羞耻,但是别无他法,我只能指着自己裸露在空气里的锁骨,生涩教他,“过来,亲我……”
尾音骤然转成惊呼,粗暴的力度将我摁在冰凉的墙面,砸得脊背发麻,胳膊揽抱住腰身,灼热的呼吸烧灼着我的颈部皮肤,我闻到他身上传过来浓郁的薄荷味,沈重压着我,让我无法反抗。
心理本能的排斥感让我想推搡他,却听见了他好似迷惘的声音:“哥,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从来也没想过我还要教别人怎么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这个“别人”还是我的便宜弟弟。
如果可以,我都想破口大骂,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发现我从小都没怎么学会脏话。
最后还是祁晏无师自通,火舌舔舐过我的脖子,我身体本就敏感,咬着手指克制喘息,幸好他放在我腰身上的手很规矩,才不至於我发出声音。
难捱的两三分钟终於过去,祁晏起身,灼烧的触感却好像停留在皮肤毛孔,我楞楞低头看去,方才那灼热的刺痛令我的锁骨连绵蜿蜒留下几颗香甜丶小颗的草莓。
我不敢想象我脖子上还有多少,也不敢去看便宜弟弟的眼神,匆匆擡眼,听外面没人了,就穿过祁晏擦肩而过,开门走了出去。
后面人不知道为什么没跟上来,我也顾不上他,想把直播完成了,就直接原地放个烟花把自己炸上天,最好直接降落在我家床上睡死过去。
连秦逾狐疑问我弟去哪里了,我都生无可恋,道:“不知道。”
“那你这痕迹……”秦逾原本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忽而,视线定格,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直到我叫了他几次才回过神来。
我知道秦逾这家夥挺变态,大学期间就经常在兄弟群无私分享那些岛国动作片,荤素不忌,据说同性恋骨科都有,我从来不看。
我怕他想歪。
“我自己抠的。”我快速打断他,强调了一遍,“我自己抠的。”
漫展结束,祁晏终於出现了,我载他回家,他今晚格外的沈默,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到了家,我掏出手机看我直播一场赚下来的金额已经比我两三个月工资都高了,干脆点了外卖两个人吃。
吃完我去洗手间洗漱,照镜子突然顿住,镜子里的我表情仍旧冷漠,脸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连眼尾那颗小小的十字架都像是泪痕。
天杀的,我一直用这样的状态跟别人交流!
我挤出洗面奶用力把纹身贴洗掉,上床去睡觉,想了想今天社死的场面,怕祁晏又来缠我跟我睡,把门反锁了。
不过今夜祁晏也没有来开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