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吧,我知道你是奔着什么来的。不管有没有,不上来看看不好交差。”一道光亮在楼梯上射了下来,洪涛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不是电喇叭了,是真人。
“它不是刚刚拆掉的吧?”张谦顺着手电光上了楼顶,在走出通道见到阳光的瞬间,心里没有丝毫轻松,反倒更沉重了。
那根原本高高矗立的天线此时已经倒伏在楼顶上,代表联盟的飞龙旗也被压在下面,经过雨水的侵袭,显得非常脏且破旧。
“张队长不是湖涂人,一看便知”洪涛就站在通道外面,背着手看向远处,头没有转过来,但知道张谦在怀疑什么。
“洪队长,电台的事情最好谨慎些,我只是来的最快的,后面肯定还有内务部和军方陆续赶来,他们怕是没我这么平和了。”张谦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天线果真不是临时拆掉的,基座的水泥和固定螺栓上没有新茬口,就算提前接到烟花报警,也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在钢管上弄出任何伤痕,就把这么高的玩意处理妥当。
自己和连春雨明显又被耍了,不过没关系,没找到天线,治安队和管理处更好向上交代,更复杂的侦破工作肯定要由内务部和军方来完成。
“张队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和连处长不是一路人,我能看出来。刚刚调到这边就碰上了大麻烦,按说是我们失礼。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不愿意像本地流民一样任人宰割,我想拦也拦不住,更不该拦。你是执法者,对其中的内情一点不比我知道的少,们心自问,如果把他们换成你的家人朋友,该不该挣扎下呢?”
洪涛转过头,咧嘴笑了笑,满脸也是苦涩居多。没有继续辩解天线的问题,而是轻声聊起了疆省移民罢市的缘由和想要得到的结果。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洪队长,您是高人,有些事不用说也能明白道理。可明白归明白,做又是另一回事了。能像您一样快意恩仇的,全联盟好像也没一个人。”
张谦吧嗒吧嗒嘴,差点就把心里话讲出来。他不是流民,但搞了这么多年基层治安工作,对流民的生活应该算联盟官员里最清楚的。
可身在一架庞大的机器内部,看上去很风光,实际上大部分选择都是身不由己。怎么转、转多快,根本无法自己做主,有时候甚至比流民的限制还多。
“人永远不能成神,也不会成为超人,可人类没有一天不希望成神的,还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都能付出生命的代价,怎么到了真为自己利益的时候反倒不敢往前多迈一步了呢?”
对于张谦这个人的性格和想法,洪涛还是有所了解的,交流起来也就平和的多。至少在说话方面没那么刻薄,更愿意把道理讲清楚。
当年在五区居住时,就没少和这位治安队小队长碰面,为了知己知彼,特意通过多方渠道打听过。他和王简在某些方面近似,比如都还有颗愿意分辨善恶对错的心,同样反对某些官员利用权力与流民势力勾结欺行霸市的做法。
但他又和王简不同,王简是一个人,敢想敢说敢做。张谦已经成家了,还有了孩子,想可能是敢,说就要谨小慎微些,做干脆别指望。不是胆小,是背负的担子有点重,不能光为了某种想法就抛家舍业豁出命。
“就算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内务部和军方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洪队长,说句心里话,我很佩服您的为人,可这件事搞得太大了,已经超出了治安队的控制范围,爱莫能助啊!”
张谦同样对洪涛也有所了解,当年为了查游龙公司灭门桉、德国大使馆杀人桉,他也没少琢磨这个面目狰狞的老流民。后来知道了其真正身份,更是对那些快意恩仇的做法暗中叫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肯定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可惜今天不成了,现在联盟高层应该也知道了非法广播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做为基层执法者,只能尽量提醒洪涛赶紧想办法,别等内务部和军方的人来了临时抓瞎。
“张队长,这次你猜错了,内务部和军方不会来人。他们才不会像连处长那么冲动,这里到底有没有天线早就心里有数,即便怀疑是我搞的鬼,在没找到证据之前也不会上赶着来挨骂。
不过你也没白来,我这里正好有封信要交给连处长。内容涉及了补税的法律依据,我是罢市委员会聘请的法律顾问,想从法律角度帮连处长捋一捋思路。
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这些条款都在联盟规则里白纸黑字的写着,如果有新的解释,还请他一一说明。如果没有,趁早还是别硬撑着了。我连联盟大法庭的决定都能扳倒,他和两位大法官比起来真不太够资格聊法律。
哦对,我还得善意的提醒一下你和连处长,这封信的内容一定要保密,如果再被非法电台爆了料,屎盆子就不能往我一个人脑袋上扣了。”
对于张谦的提醒洪涛只能表示接受,但不能苟同。啥内务部和军方宪兵,这里又不是救赎者,苦修会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凡是高层无法达到百分百一致的事情,都要先讲证据。
只要林娜和焦樵继续保持客观中立态度,短时间内谁也找不到电台的位置,更拿自己没辙。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证明又是另一回事。
张谦接过信封,像捧着一根烧红的铁棍,心里懊悔万分。洪涛说的没错,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内务部和军方大概率不会出现。人家躲还躲不及呢,又没有连春雨那样被人当了枪还茫然不知的二货上司逼着,凭啥冲在第一线当炮灰。
“张队,他就是在信阳孤身杀死活尸的洪理事长?在军队里流传着不少故事,据说当年第一次丧尸潮的时候,是他亲自架机连夜轰炸了活尸,才让京城基地保存下来。
我还听说他的身体刀枪不入,就算丧尸也咬不动,所以才不怕那些怪物。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活尸的,那些家伙躲的真隐蔽,空军连续搜索了好多天也找到踪影,结果洪理事长一去直接就给弄死了!”
还没想清楚到底该怎么把洪涛的原话用比较容易被接受的词汇转述给连春雨,李副队长又凑了过来。他参加过信阳清理行动,但和洪涛不是一条线路,没有当面见过。这次近距离看见了活人,好像有点小激动。
“李队长,千万记住,不要当着同事和上司称呼他为理事长,那些都是老黄历了。如果你觉得他值得尊敬,就叫洪队长;如果没啥感觉,直接叫洪涛也成,他不会在意的。”
张谦知道李全利为啥会是这种表现,说起来洪涛应该是他们团的救命恩人。可这里不再是军队了,而是联盟的中枢所在,想站稳脚跟,除了要具备一定的工作能力和背景之外,还得有基本的政治觉悟。
“可我听团长还有张副参谋长都这么叫过!”李全利对于张谦的规劝不太明白,为啥别人叫得自己就叫不得,是不是太敏感了。
“你先带一中队回驻地,把这封信交给连处长,刚刚洪队长说的话也一并转述。我带二中队去附近的两个居民点转转,有枣没枣也得打三杆子。”
这就让张谦没法解释了,总不能说你个破中队长不够资格。既然对方这么不上道,那就干脆不劝了,正好连同送信的事情一并脱手。你头铁就多挨点骂,反正还年轻,多吃点亏对未来发展也不是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