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为书血1314打赏+)

在那梦里,外婆是被县里派来的官差抬回村的。

朱兴德像魂魄一般,随着外婆一路走。

他照顾不了外婆,甚至无法靠前,眼看着外婆的气息越来越弱。

还没到镇上,外婆就吐了血。

有那好心官差,急忙张罗就近寻郎中,又喂外婆吊命汤药。

朱兴德从旁看着,甭管喂药的人能不能看见他,他直向人抱拳弯腰。

在梦里,那一日,外婆进村,游寒村极为喧闹。

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眼睁睁看着外婆被两队官差护送抬回。

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听官差念新下达的告示。

新任知县大人,告知百姓:

算上游寒村附近七个村落,不但可以用银两抵交徭役人头费,由十五两修正为十二两白银。

而且每村有三个徭役名额可以免除。

极为困难、人丁单薄、无子嗣的人家可以免除,由各村里正并十户联名,出具保书。

各村村民欣喜、吃惊,这才知晓是外婆沈秀花到了县里击鼓鸣冤,才有这一切改变。

大家沉默地看向外婆。

十里八村有好些妇人,压根没去过县里,她们只敢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生活。

而白玉兰的那位寡母娘,却不蔫声不蔫语的跑到县城,还是去县衙那种地方击鼓鸣冤,敢和知县大人亲口告状。

人们议论纷纷,是那个她吗?

是,就是大伙常常笑话嫁过三家的人。

就是那个,村里妇人从第一面开始,甭管认不认识都敢明里暗里说出:“呸,还有脸嘚瑟呢,嫁三家。也不知哪来的脸好意思与别人吵嘴。”

是那个让许多妇人有了自信,觉得她们再差也比沈秀花强,因为她们没嫁过许多男人,她们从一而终,比沈秀花有脸。

也是那个从露面就是张扬的,好意思穿七成新衣裳,穿的比女儿好,甭到啥时候都给自个打扮利索的、不管不顾想唱小曲就唱两句,也不管别人会不会尴尬的老太太。

就是这样的一位老太太,眼下却身带沾染血污、半白的头发散乱,出气多、进气少了。

朱兴德在梦里看到岳母扑到外婆身上,哭的似天塌下来,却习惯性吼着嚷着县指责外婆:

“谁让你去县里的,谁让你又偷偷走的,谁让你去管这些事的。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咋就摊上了你这样的娘!”

外婆想一口气说出句囫囵话却做不到,一句话要喘上几歇才对岳母道:

“傻丫,女婿还没有去服徭役就被难为,到了那里,那坏心肠的会让他干更重的活,他会回不来的。不去从根上问清,你就该和娘一样啦。”

“那也用不着你,你眼下这样,让我怎么办,你总是这么狠。”

朱兴德看到岳父被官差放了,一把年纪跑到外婆面前掉了泪,哭着叫道:“娘,你再挺挺,我去给你寻郎中。”

外婆笑着对岳父说,“女婿啊,我没看错,你是个好人。玉兰交给你,我从没后过悔。”

接着外婆就四处找,喃喃着:“簪子,没买上簪子。”

这句成了外婆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就咽了气。

送外婆回来的官差告诉梦里的那个他,还有满山以及小稻她们,路上有郎中给号脉,其实外婆不止是挨那二十板子才丢的命,是身体本来就出了毛病,这才没挺过去。

游寒村里正出面,游寒村地界本是不葬外来人,破格让外婆埋到寒山脚下,问村民们有意见吗?大家都说没有。

外婆刚没的那两日,各村有许多人家你一把黄豆、他一把小米的放在左家门口,叹息一声借这老太太光了,再沉默离开。

而外婆下葬后,朱兴德在梦里,看道岳母将自己关进小屋整整两天。

抱着外婆装银钱的包,哭着自言自语,对空荡荡的屋子问了好多话:

“娘,你哪来的银钱。

你有这么多银钱,当年为何要偷拿孩子爹那三两银跑走,你知不知晓你那样做,我很丢脸。

你又为何一家一家的嫁。我知晓日子艰难,可是娘,你哪怕在我旁边过活吃不上饭,我看孩子她爹脸色呢,也想让你在我身边。

你知不知道,我不想被人说有个三嫁娘。娘还不管我,扔了我,十岁开始就被人那么说。

上一次,来左家,你给我扔下就偷跑,这一撒手不管我就是几十年。

这一次,你又这样偷跑,我却再没了娘。”

朱兴德是听着岳母哭诉那句:“我还没有对你好,你就走啦,你给我回来”,然后就被小稻打醒了。

也难怪他醒过来,反应不过神、

商量打野猪那阵,朱兴德心里还很有盼头,这一个梦做完,却像掉进冰窖了似的。

这梦还不能与任何人说,说出来能有人共同承担心里这份沉重。

可是他不想,不想让别人和他一样再经历这种感受。

朱兴德提裤子出了茅房。

只看后院角落里,挺大个老爷们将自个藏起来,正用手背一把把蹭眼泪。

要问朱兴德此时做完梦的所思所想,其实他也说不太清楚。

脑海里只要两个念头,一是他对不起左家人。二就是想见外婆,比想见小稻和他闺女还想。

朱兴德用衣袖使劲擦擦泪,对,去小屋敲敲门,找借口叫小稻出来,顺便看一眼外婆,就看一眼。

当朱兴德从后院茅房终于回来,正要问守在门口的左老汉怎还不去睡呢,俩人齐刷刷看向大门口,异口同声问道:“谁?!”

那大门不是好动静的被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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