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时封如凝在种?的花,过去四个月,已经长成一簇簇的花朵在枝头绽放。
花瓣是淡白色的,在夜色里竟然能发光。
“阿泽有没有和你说起过,他们爸爸是个植物学家,”封如凝在地面铺了毯子席地而坐,“会发光的花,是他特地培育出来?送我的礼物,名叫奉月兰。”
“奉月兰?”徐惊雨不再有最开始的拘谨,放松下来?,跟着?在毯子上?坐下来?,“起名有讲究吗?”
封如凝拨过一朵花给她看。
一簇花里有一朵较大的主花,剩下的几十朵小花将主花紧紧地包裹在中间,众星拱月一般。
“盛泉想叫它……”封如凝顿了顿,略过丈夫对她的爱称和说过的肉麻话,“我给起的奉月兰。”
奉月兰,奉月兰。
徐惊雨细细品味:“好听。”
封如凝打?了个响指,家政机器人?识别指令送来?果酒,她抠开拉环递给徐惊雨一罐。
“我知道是你杀的人?。”封如凝继续先前的话题,她一查看尸体伤口便知谁动?的手。
“朝朝和我说是他杀的人?,妄图蒙我?”
同样是在大人?眼中愚不可及的小把戏。
徐惊雨能猜出来?盛朝面对母亲时的说辞,正如她那天试探封泽所说的话一样。
母亲爱孩子,所以给他收拾了烂摊子。
既然封如凝知道,杀人?的并不是盛朝……
徐惊雨张口:“为什……”
封如凝接话:“为什么我要帮你?”
徐惊雨老老实实点头。
“其实,我有后?悔的,”封如凝仰头灌下一口酒,“没有早点儿对你伸出援手。”
明明有调查过,知晓她生活艰辛,只因她正好要调任去帝都整日忙得团团转,认为支援些钱财已算是尽心——她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漠视了一个孩子的苦难。
“换个角度说,如果真?是朝朝杀人?,我不会纵容他,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
“我会出手,正因为杀人?的是你。”
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优秀的女孩坠入泥沼,更不会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袖手旁观了。
原来?,妈妈什么都知道。
原来?,她做的事?是为她。
在那个暴雨滂沱而至的夜晚,她毅然决然纵身跃下,尽管有可能摔得头破血流。
她算过的,在她可接受的代价范围内。
她跳了下去,结果毫发无损。
因为有人?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徐惊雨喝了口酒,果酒的味道竟然是苦涩的,还会辣得人?眼睛和鼻头发酸。
封如凝安静伸手,和她碰杯。
“我调查他的人?际关系网,竟然和三个帮派有联络,分?不出是哪个帮派的人?干脆全灭了。”
徐惊雨眨眨眼,想说都不是。
徐锐想干走私赚大钱,奈何频频被?拒。
他的哥们儿要能预知,徐锐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估计早带人?把他砍成八块。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笑出声。
“事?情发生后?,我安排朝朝去边境,”封如凝叹口气,“不是真?的为此惩罚他,是觉得他不成器。”
“到边境磨炼下,镀一层履历,将来?借此进警卫军,也好把他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她为封泽谋划了前程,也为盛朝谋划。
徐惊雨:“他没怪您。”
盛朝没有放在心上?呢。
“你呢,”封如凝转而问起,“怪我吗?”
毕竟她下手狠心拆散了小情侣。
这些年她与封泽正常交往,封如凝有想过要见见她,念及旧事?选择了放弃。
“当然没有。”徐惊雨否认,“如果您不同意我们交往,我就立刻和他分?手。”
“我没有不同意,”封如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我当时一定要你们分?开,有我的顾虑。”
共同经历过那样惊心动?魄的事?后?,两个人?可能会对彼此产生强烈的依赖,形成共生绞杀的关系。
从此后?,世界里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了。
要冷静,要分?开,各自成长,是最好的。
徐惊雨仔细回想,是在她独自生活的大一时期,她走进人?群·交到新?朋友,整个人?有了大变化。
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也是封如凝的安排。
“我知道你成了朝朝的女朋友,”封如凝闷了一口酒,“就去劝阿泽放下,他不肯,和我绝食抗议。”
向来?听话懂事?的封泽生出反骨,梗着?脖子闹绝食也不愿把心上?人?让给弟弟。
封如凝气到狠声骂他:“你死了又如何,反正她不知道你的存在会和朝朝在一起。”
封泽闻言,爬起来?就开始吃饭。
她关了封泽一个暑假禁闭,依然没能改变他的心意,无奈之下作出了让步——
他们约定好了,只要封泽肯去上?她给他挑选的大学,之后?他与徐惊雨如何她不再去管。
封泽答允了,他脑瓜子转得快,大二便申请交换生转去了徐惊雨在的大学。
盛朝也一样,从边境回来?后?,封如凝帮着?封泽瞒他,结果他高低要争一争。
争输了回来?说不想活,气到封如凝把他丢去西?罗市,叫他想死就死远点儿!
要是盛泉还活着?,或许能好好教?教?他们。
而她年轻时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着?晋升,想向上?爬,放任兄弟俩自由生长。
结果长成了一副为爱情要死要活的蠢样。
“所以你呢,”封如凝忽而正经询问起她的意见,“你喜欢的是阿泽还是朝朝?”
徐惊雨猝不及防被?问,嗫嚅着?答不上?来?。
封如凝盯着?她躲闪的目光,突然想说,能否看在当年她帮了她一把的份儿上?,别伤害她的孩子。
但?归根究底,不是徐惊雨的错。
是他们没出息,非抓住她不放。
“阿泽认死理,朝朝一根筋。”
选了阿泽会伤害朝朝,选了朝朝又会伤害阿泽,两个都选就会如方才那样——兄弟两个一刻也不能和平共处,整天吵来?打?去的永无宁日。
……………算了。
最终封如凝什么都没说,在毯子上?躺平。
徐惊雨跟着?躺下来?。
通过玻璃罩向上?看,满天繁星熠熠生辉。
“其实他俩很差劲吧,”封如凝开口,“阿泽表面成熟,实际上?是小孩心性,朝朝也没啥能耐。”
“相处中还要包容他们,真?是辛苦你了。”
以徐惊雨如今成就,什么青年才俊找不到,封如凝能立刻给她介绍二三十个。
她两个儿子唯一值得夸赞的是容貌,毕竟当年她就是一眼看中盛泉长相俊美。
徐惊雨小声答:“我没觉得辛苦。”
养狗哪儿有不操心的?
两个女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话家常,不似准婆媳,倒如数十年没见的好友一般。
“当年我生完他们俩,”封如凝专注吐槽儿子,“阿泽姥姥听说是男娃当场晕倒。”
徐惊雨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家十八代单传的女儿,”封如凝将自己妈妈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要绝后?了!”
她有考虑过再生个孩子,可是在事?业上?升期,太忙,盛泉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更忙。
尤其是双胞胎带起来?麻烦得要命。
时间久了,渐渐的也就熄了心思。
封如凝打?开小方盒,将玉石吊坠系在她的脖子上?:“它是我姥姥的姥姥的姥姥……传下来?的,只传女不传男,给了你,就是将你当女儿看待。”
“无论你和阿泽,和朝朝的后?续如何,结婚或分?手,都不会影响这件事?。”
封如凝给她理了耳边碎发,轻声道,“我没有女儿,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徐惊雨是她心中完美的女儿模板。
徐惊雨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边靠去。
封如凝伸出胳膊,将她搂进怀中。
“你可以把我当妈妈。”
徐惊雨偎在她怀中,妈妈的怀抱如此温暖,她的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拼命张口,想要叫她一声“妈妈”。
“但?是,我也不老吧?”封如凝坐起身,兴致勃勃道,她尚不满六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