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穿裤子,腿上盖了一块长毛巾,不动弹还好,一动毛巾弄掉在地上。
封泽看见伤势,眸光不由得变深了些。
他挤出乳白色膏体,伸手要给?她上药。
“我自己来。”徐惊雨忙道。
“你自己不好涂,还是?我来吧。”封泽语气温和,却带有?不容分说?的坚持。
在封泽面前,她真的很难生出戒备心。
徐惊雨软化了态度:“你来。”
封泽的手是?温暖的,药膏却格外的冰凉,凉意袭来,她不受控制地夹紧了双腿。
夹住了封泽的手掌。
“园园,你的腿岔开些,”封泽客客气气地开口,“不然我的手没办法伸进去。”
徐惊雨定定地望着他,冷不防问?了一句:“阿泽……你是?在和我开荤腔吗?”
“什?么?”封泽茫然地眨眨眼。
弄错了,封泽不是?那样的人。
徐惊雨岔开了腿,这个姿势属实是?有?点儿?糟糕,换成是?其?他任何人她都会?不好意思。
唯独在封泽面前,她能如此坦然。
封泽小心细致地将药膏涂抹均匀。
徐惊雨看向他额头:“你的伤好些没?”
“已经在愈合了,”封泽想了想,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会?留下疤痕的,别担心。”
药膏效果非常好,涂上后痛感渐渐退去。
徐惊雨眯起眼睛,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涂上了药,不好再穿马术裤,封泽去找了条长裙来,徐惊雨当着他的面换起衣服。
反倒是?封泽害羞了,背过身去。
“你还能走吗?”封泽提议,“我背你好了。”
“不用。”徐惊雨拒绝,她试着走了几步,一走起来双腿摩擦到会?不太舒服,但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封泽深深地注视着她:“可我想背你走。”
他用一种和平时不同的、带着点黏糊劲的语气说?话,教人实在没办法拒绝他。
徐惊雨点了下头。
封泽抿唇笑了笑,半蹲下·身:“上来。”
休息室离住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封泽背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外走。
“我重不重?”徐惊雨问?。
“不重,我能背动。”封泽摇头,想象不出他要废柴到何种程度才?会?背不动女朋友。
徐惊雨“哦”了声,不说?话了。
“你说?,”沉默十来分钟后,封泽突然挑起新的话题,“研究所要何时才?能研究出时光机呢?”
徐惊雨歪头:“时光机,你要它干嘛?”
“我想穿越回过去,去到你小的时候。”
徐惊雨品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开玩笑一般警告他:“拐卖儿?童是?犯法的,你别动歪心思啊。”
“…………”封泽默默咽下了要带她私奔的话,假设些有?的没的确实毫无意义,“我不做什?么。”
“我只?是?想,把小时候的你背在背上。”
“和现在一样,我背着你,慢慢地走。”
扬起的嘴角放下,笑意从她脸上消失。
徐惊雨低低地叹息了声,把头搁在封泽的肩膀上,“其?实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
“你爱的是?想象中?的我,”她眉眼淡淡的,“你看到的那些特质并不是?我真实的一面。 ”
“我爱你整整九年了。”封泽却不认同,“我二十四岁,去掉不记事的幼龄期,爱你占了我生命将近一半的长度,你怎会?觉得我爱的是?虚假的你?”
“我可以肯定的说?,那些特质是?我爱你的部分原因,但绝对不是?我爱你的全部。”
“或许,”他的语气中?含有?些微懊恼,“我和盛朝一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呢?只?不过我太迟钝,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不是?一个好人,”徐惊雨烦乱地揪了下头发,“至少不是?一个好的伴侣,我很坏的。”
“这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封泽的语气放柔了一些,“每个人都有?好的本性和坏的本性,我也算不上是?个好人,我有?好多你不了解的阴暗面。”
徐惊雨发问?:“比如?”
“比如,”封泽顿了顿,“我先前确实在和你开荤腔。”
“好哇!”徐惊雨圈住他的脖颈,大力往后勒。
“我错了,我错了。”封泽身躯后仰,呼吸不畅,“我要是?摔倒了会?压到你的。”
徐惊雨松开手。
封泽喘匀了气,方才?一闹,她滑下去了些,他双臂振力将人往上面颠了颠,继续往前走。
徐惊雨趴在他背上:“还有?吗?”
“有?,有?好多。”封泽沉吟着,似乎在思考从何开口,“爸爸出车祸去世以后,我心里?总有?个念头不断地闪现——如果他是?来参加我的颁奖仪式,而不是?带盛朝去买玩具,他就不会?出车祸不会?死掉了,是?他自作自受。”
怎么能对去世的父亲抱有?这种念头!
可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去假设。
“那天我自己回的家?,一路上淋了很久的雨,后来发起高烧而且烧总是?反反复复不退,只?好住院。”
徐惊雨记起来了:“你生病休学一年的事?”
“嗯。”封泽表示肯定,“实际上我的病不严重,是?我故意不吃药拖着病情,反复起烧。”
“我住院了,妈妈、姥姥姥爷、爷爷奶奶都守着我,我喜欢他们关?心照顾我的感觉。”
“我明?知道的,爸爸去世了大家?都在伤心,妈妈每天忙完了还要来医院陪床,操心我的病情。”
“那年妈妈消瘦了好多,我却自私地让她奔波劳累,我是?不是?特别坏?”
反倒是?盛朝,吓出了心理阴影,却坚持说?自己没事,好好上学好好吃饭努力不让家?人担忧。
他比盛朝不懂事,比他任性,比他坏多了。
“你不坏的。”徐惊雨不擅长安慰人,像对盛朝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十一岁,丢块糖可能都耿耿于怀的年纪,失去亲人,如何能要求他成熟地去应对?
“还有?对你。”封泽索性全部坦白了。
“我们才?开始同居时,有?一天你和室友聚餐喝醉了,我去接你回来,你迷迷糊糊叫我小狗。”
他这次停顿了估计有?三五分钟,“你一直叫我阿泽,但是?你叫他小狗,我很妒忌。”
何止,他气到快要发疯。
把盛朝弄到边境仍不能解恨,封泽希望弟弟能死掉,他平时喜欢翻阅古书,得知古代有?一种法子——扎个稻草小人贴上你讨厌的人的名字。
拿针扎对方的小人,他就会?倒大霉。
他扎了一个盛朝的小人,每天拿针扎他、扎他,祈祷他能死在边境永远别回来。
“………”徐惊雨想象了下画面,莫名觉出几分喜感,“我也仅仅叫过他几次。”
不是?封泽想象中?柔情蜜语的叫法。
是?恶劣的、带着点戏谑心理的叫。
后来认真地谈恋爱,自然不叫了。
封泽含着鼻音“嗯”了一声:“我们谈恋爱后,我问?你为?什?么改成现在的名字。”
“你回答说?,因为?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雨天,为?了纪念相遇日?所以改了名。”
徐惊雨:“………我哄你的。”
或许占了五分之一因素。
可绝不是?她改名的动机。
面对“封泽”,当然捡好听的话来说?了。
当初徐锐追求徐芮,表现出的样子和婚后大不相同,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把徐芮哄得晕头转向。
徐惊雨得到了遗传,在哄骗恋人一事上尤为?有?天赋,能将三分的爱意硬生生说?成十分。
没想到弄巧成拙,此封泽非彼“封泽”。
甲之蜜糖成了乙之砒·霜。
她随口一句话,叫他难受了有?四五年。
封泽得知真实的原因,眉眼放平缓了一些:“当时,我真的特别妒忌他,我无时无刻不在妒忌他。”
“我明?白你改名字是?想和过去切割,却固执地问?你,我能不能叫你园园?”
他仗着她对盛朝的爱意,来满足私心。
“你要是?不喜欢徐园这名字,我以后不叫你园园了,”封泽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我只?叫你惊雨。”
“没关?系的。”徐惊雨吐出一口气,“毕竟你也是?我过去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允许你叫的。”
“你看,我们两?个都有?不好的一面。”快要抵达终点,封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我们相识五年,恋爱四年半,但其?实并没有?坦诚相待,眼下正是?机会?。”
盛朝的回归对他们的感情产生了冲击。
封泽有?预感,他避免不了的,盛朝活着从边境回来,他一定会?挤到徐惊雨身边。
他想盛朝去死,他太恶毒了,恶毒的人没有?好下场,老天也不会?满足他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