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被当地人称之为瓷器街的狭小街道两旁,布满了经器的店铺,满眼都是各种瓷器,大的小的,花的素的,生活瓷,建筑瓷,艺术瓷,可它的品质之差令人实在不敢恭维。zuilu
景德镇瓷器向以“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馨”的独特风格而声海内外,季凡很难将眼前的这些垃圾货与心目向往以久的景德镇瓷器联系在一起。
季凡随意走了几家,心中不免感到非常失望,他微邹眉头满脸凝重地说道,“老王,咱们换了地方吧!这里的东西实在令人惨不忍瞩啊!”
“季先生,那咱们到专卖仿古瓷的地方去逛逛吧!”老王绘声绘色地吹嘘道,“提起我们景德镇,在明清两代那可是大大有名的官窑,官窑你懂吗?”
季凡听到这个老王在自己面前卖弄瓷器知识时,心里有些好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完全外行的样子顺着他的话题问道,“老王,什么是官窑啊?”
“所谓的官窑,它就是给皇家贵戚烧制高级瓷器的瓷窑,盘碗碟杯瓶罐壶尊,用具摆设一应俱全。这官窑烧制的时间也有几百年了,随着大清国完蛋,官窑也彻底宣告结束,改成民窑生产大路货。可近几年随着古瓷的行情一路看涨,官窑又全面恢复生产了!明清甚至宋元的各式瓷器,只要是知道什么样子,别管是根据实物还是记载,全都生产。反正是哪种古瓷器卖的价钱高,就赶紧使劲生产。前些年,文革瓷器热了一阵。价格暴涨。现在呢,摆到百货店里卖都没人要了。为什么?就因为景德镇又大量生产了。”老王眉飞色舞地说道,“‘高仿’瓷器,其实说白了就是仿古瓷器里的精品,别说一般人,连专家有时候都真假难辩。”
一家挨一家的铺子。满大街地仿古瓷器,什么明代成化年的青花碗,清代乾隆年的斗彩盘,一摞又一摞。zuilu摆一屋子。随口问下价钱,0一个碗,60一个盘,直截了当,根本就是假货的价钱。
老王见季凡脸色阴沉忙陪着笑脸说道,“这里全是次货!”。见没什么打眼的东西。两人大致转了一圈后,径直来到国际瓷器中心。在靠里边的楼上,有几家古瓷店。这里与街上地那些店铺相比,瓷器还算精细,每样瓷器只摆一件,而且摆在古香古色的红木架子上。
这些瓷器从外表看倒是象模象样。但是细细审视之下,就会发现这些瓷器全都经过一道重要工序:做旧,就是把那新瓷的闪光。行话叫‘贼光’,去掉。这包括砂纸磨,汗手搓,土里埋,碱水泡,酸水洗,比较上档次的是用传统兽皮手工打磨退光,方法是五花八门,总之是一个目地,就是为了将瓷器弄的又旧又脏,更加与真品接近,好忽悠出去。
有件青花瓷盘不惜划点伤,甚至打碎一块再粘上去。“象这样碎了再粘起来的古瓷器比完好无损的新瓷器以能多卖钱。这些店里的价钱可以天上地下的变。如果进来一个洋人,或一个不懂行地阔佬,店主一张口就是几万几十万,拍着胸脯保证是真货。但碰上行家则乖乖的报出实价,不然就是找挨骂。”老王有意压低嗓音对季凡说道。
季凡听了他地介绍,对此已是了然在胸,于是季凡走进店里略看一圈,直截了当地问道:“老板,你这里有高仿没有?拿出来看看!”
店主一听这话,立即明白这是来了行家,蒙人的念头马上收起。忙不迭地捧出几件做工比较精致的瓷器,陪着笑脸说道,“老板,你看看这里有中意的东西没有。”
一件三友文戟耳瓶仿制得极其逼真到位,倒是颇能迷惑人,“你这件仿的是元青花戟耳瓶,猛一看还真有几分元青花地韵味,尽管画手画技高超,而且对元青花的纹饰细节潜心研究,模仿得好像毫厘不差,但是他却忽略了真正的元青花,特别是这些小型瓷器所具备地纹饰特点,其实元青花真品的纹饰并不如此精细、工整,而是多少带点随意,一般都是中锋运笔,而此仿家为了达到流畅的效果,时常流露偏锋运笔的痕迹,并且这件瓷器中的铁锈也过于规则,与真正的元青花有异。zuilu”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季凡入木三分的分析,令店主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禁刮目相看,不住地点头。老王想到自已刚才在人家面前吹嘘卖弄的样子,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嗯,这件仿宣德青花人物凤尾尊看起来还算不错,季凡一边抄起来左右端详,“前边看着还行,这背后的画工可就差了!也就值个五、六百吧!”
店主明白这年轻人不光是行家,而且还是高手,连忙打开
件一件往外掏宝。但季凡却是一件都没看上,差!釉色都不对!这件更差,还不如刚才那件呢!行了,老板你也别忙活了,我说你这里怎么连件象样的高仿品都没有啊?”
季凡将这些瓷器贬得一无是处,说的店主一点自信都没了,低着头十分委屈地嘟囓道,“唉,我也是没辙啊,高仿都往大地方走了,北京方面有人在这边整年的候着,哪个窑上出了件高仿,立刻就收了。你知道北京的高仿都上哪了?出国了!到欧洲美国了!当真品拍卖!一拍就是几百万上千万!又让国内去的冤大头当宝贝似的买回来了,从此就真变成真品了!”就这样,老王和季凡二人进这店出那店,转了半天愣是连一件东西也没买成。
“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酒吧去看看吧!”季凡叹了一口无限伤感地说道。
五月天酒吧,季凡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心情有些烦闷的他随便要了瓶啤酒和两个果盘,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季凡这次是以一个朝圣者的面庞,满怀对陶瓷艺术的渴望之情而来景德镇的,可是当他在瓷都里转了一大圈,见到满大街到处出售的瓷器次品和仿品时,他的心却一下子跌落了下来。古往今来流传已久的“匠从四方来,器成天下走”的景德镇在现代化经济的浪潮中,竟然显得如此得落寞而苍老。
每当季凡手抚着精美绝伦的景德镇古瓷时,他自然而然的想象着的这座千年瓷都应当有着《清明上河图》般的繁华与兴盛。古语云:“窥一管可知全豹”,可是今天所看见的景象与他心目中的想象却有如此之大的落差,实在令他为景德镇“冷落千秋节”的经济和瓷器发展现状而感到黯然神伤。
这时,邻座来了两位中年人,这两位中年人文质彬彬,谈吐不凡,不时和酒吧里的客人交谈着,显然是经常出入这里的常客,“何总,杜工,你们二位喝点什么?”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迎上前问道。
国字脸,浓眉大眼,满脸精干之色的荣福祥瓷业公司的老总齐玉民率先开口说道:“老规矩,给我们来一打喜力啤酒,一盘蚕豆,一盘盐水花香。老何,你对最近发生的瓷器封都一事作何感想啊?”
喜力是荷兰产的啤酒,口味较苦,广泛被知识分子所选择,看来这两位倒是典型的知识分子,不过他们交谈的话题顿时引起季凡的关注。
“老齐,提起封都这件事我就感到无比的气愤。”来自景德镇瓷器研究所的工艺美术大师何洪斌猛地干掉了杯中啤酒,叹了一口气懑脸郁闷地说道,“唉,这件事说起来简止是我们景德镇瓷业人士的耻辱啊!近两年来,国内的陶瓷行业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刮起了一股封都之风。先是2003年上半年,中国工艺美术协会分+.v都’、浙江龙泉为‘中国青瓷之都’、河南禹州为‘中国钧瓷之都’、福建永春为‘中国陶瓷灯饰物之都’。2003年9月,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中国陶瓷工业协会授予河北唐山为‘中国北方瓷都’;20044月,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中国陶瓷工业协会又将‘中国瓷都’的称号授予了广东潮州。瓷器封都,本来是件很严谨的事情,可你看这才仅仅两年光景,就先后有六处瓷器产地被誉为瓷都,简止成了瓷器业的儿戏和笑谈。”
“老何,你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封都之事已经在许多产瓷区,尤其是在我们景德镇闹的是沸沸扬扬,大家对此都是颇有微词。
争都由来已久,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有不少产瓷区就在争这个瓷都之冠。说穿了,就是要坐国内瓷器行业龙头老大的这把交椅。”齐玉民说道。
“其实一个陶瓷都会的品牌影响是由社会的、历史的、公众认知的等多方面的因素所决定的。这个公众的认知度是最关键的。建国以来,历代国家领导人早就对景德镇瓷器给予高度评价和概括,这是对景德镇瓷都地位的肯定。现在大张旗鼓地搞这些封都之事,依我看纯属无稽之谈。”何洪斌愤愤不平地说道。
“现在围绕封都所带来的风波,已经有不少民间组织在抗争,甚至要付诉公堂,我倒觉得作为景德镇人来说,在这场冲击前应该对封都这件事好好做一下反思。”齐玉民语重心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