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别走啊,你说什么价啊!”
摊主立刻喊住顾金水。
顾金水回过头,爱答不理的,“我看,最多十块。”
“十块那不行,十块我亏大本了!”
摊主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顾金水乐了,心里暗道这东西收来不知道有没有一块钱呢,在这里跟他装。
“不行?”
顾金水问道。
摊主摇头,又犹豫。
他眼神在桌上扫了一圈,道:“要不我给你添个东西,你看,三十块成不成?”
顾金水眼睛一扫地摊上,嘴角撇了撇,“大哥,你这摊上乱七八糟的,我就瞅见这观音还不错,要不是我们家长辈大寿,我都不想买,三十块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算了算了。”
他转身就走,嘴里嘀咕道:“这三十块我还不如带一家老小去东来顺吃一顿,还用不着三十块这么多钱呢,得,省钱了。”
“诶,别走啊!”
摊主也是真急了,三两步上来抓住顾金水的袖子,他脸上挤出笑容,模样看上去活像是一颗皱巴巴的橘子,“这万事好商量吗?二十,二十,真的最便宜了。”
“十五!”
顾金水摇头说道。
他眼睛瞥了眼地摊上的一个小茶壶,“还有那东西给饶上,回头我岳父大寿刚好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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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长辈花十五块,给自己岳父就饶上,这要是自己女婿,摊主保准拿扫把将人赶走。
他满脸笑容,“好说,好说,你可真孝顺,还惦记上你岳父了。”
“那可不,”
顾金水半拉半就地被他拉到摊子旁边,“我要不给我岳父准备点儿东西,回头我媳妇能待见我?行了,别说了,最多就十五,最多再给你两张粮票,多了我一分钱都掏不出,今儿个身上就这点儿钱了。”
摊主见他这么说,又见他掏出口袋里一沓毛票,也知道榨不出油水了,横竖自己占了老大便宜,便点头,咬牙道:“看在你这小兄弟孝顺份上,这买卖成交了。”
顾金水便拿了张摊上的旧报纸把观音跟那把壶一起收进来,然后把钱一淘,点了十五块,剩下几张毛票就收了起来。
嘴里还嘟囔:“也不知我家长辈喜不喜欢呢。”
那摊主得了钱,笑得牙花都露出来了,“哎呦喂,那保准喜欢,你多孝顺啊。”
谁家倒霉孩子花这么多钱买这破烂东西,真是屁股痒了,欠抽呢。
顾金水没搭理他,拿了东西四处转了一圈,瞅见几样好东西,一个康熙时期的竹雕,一块血沁玉。
那竹雕还没什么了不得的,倒是那血沁玉颇为了不起,那是汉朝的东西,而且血沁玉一向是可遇而不可得,原因就是因为血沁玉这种东西,必须得是在受血沁最充足的时候把玉给出土挖出来,
那时候出图的玉才是最温润光亮鲜红的,错过了这个时间,成色就不同了。【1】
可出土古玉哪里能拿捏得准时间呢,因此,这种玉,一向在行业都是听说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多的是人一辈子没见过真东西的。
顾金水是心里火热,忍不住瞧了又瞧,才装作不经意离开。
他拿着东西,也不回家,而是去找老爷子去了。
老爷子这会子正在规整收来的破旧书籍,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挑了下,直起身来手背在身后,“收到好东西了?”
“可不是嘛。”
顾金水乐呵呵,满脸都是笑容。
他赶紧从怀里拿出那观音跟那把壶,这一路上怕把东西给碎了,公交车上他都是捂着肚子的,旁人一看还以为他肚子疼,给他让了座。
席老爷子看都没看那观音,就直奔那一把壶。
他老人家瞧见茶壶柄上面拇指痕,盖面贴有四瓣如意纹饰,壶身
朴素,其巧若拙,壶下面扫去尘土,能瞧见明显的大彬刻款。
席老爷子心里暗暗点头,把壶放下,“明朝时大彬做的壶,多少钱买的?”
“师父,您猜猜?”
顾金水心里这会子那叫一个美啊。
他平日里倒腾什么废旧垃圾,粮票,外汇券,也不少挣钱,甚至一个月比有些人一年挣得还多。
但这些的成就感都没今天师父这句话来的心里舒畅。
席老爷子哼了一声,“少卖关子,赶紧说。”
顾金水也不恼,见地上烤火盆里的炭火要没了,出去夹了一块新媒进来,给老爷子取暖,然后才把自己怎么装作对观音感兴趣,怎么演戏让那摊主把壶给饶上,一一说了出来。
席瀚心里微微点头。
能看出好东西不难,难得是怎么便宜的把东西弄到手上来。
要是急赤白脸地一看到好东西就开口问价,那得被人当猪宰。
“师父,您看这东西能卖什么价啊?”
顾金水问道。
席瀚烤着火,淡淡道:“你要是急挣钱,这东西我给你寻个门路,估摸着能卖个七八十。”
“七八十?”
顾金水惊讶不已。
席瀚一抬眼,打趣道:“怎么着,嫌少?比你卖废品挣钱少了是吧。”
“那不能够。”顾金水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何况,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天挣了六七十,赶上人厂子里高级焊工一个月工资了,要是还嫌少,那真是□□吹牛——口气大了。
“那要是不急着挣钱呢?”
顾金水问道。
席瀚道:“不急着挣钱就收着,大彬壶不少见,但这样式的我还是头一回见,物以稀为贵,赶上爱这口的,你卖个七八千,也不稀奇。”
七八千?
顾金水心里都火热起来了。
他嘴巴张了老半天。
席瀚被他这没出息的模样给逗笑了,“怎么?你以为古董是什么行当,这行当一朝穷一朝富,赶上捡到好东西,别说七八千,你祖孙三代一辈子吃喝不穷了。”
顾金水沉默片刻。
他问道:“师父,那要是捡到开国玉玺呢?”
“要是捡到开国玉玺?”席瀚往藤椅上一靠,一副仔细思索的模样,然后道:“那你就能领三百块跟一张奖状回家。”
他看顾金水瞪大眼,拿手拍了下他脑袋,“开国玉玺那东西,你以为谁敢买啊!”
这倒还真是。
席瀚这盆冷水让顾金水清醒了不少。
顾金水把货拿回了家,在家里拿了一百块,打算去潘家园把那竹雕跟那血沁玉买回家。
他到潘家园的时候,眼角余光一扫,瞥见一个熟人匆匆走过,顾金水只当自己看错人了,也没多想,拿着钱就先去血沁玉那摊子。
可谁曾想,走到血沁玉那摊子的时候,顾金水左瞧瞧右看看,刚才还瞧见的那块玉不见了。
他咳嗽一声,问那摊主,“大爷,您这摊子上刚才不还有一块玉蝉吗?那东西哪去了?”
“哟,小伙子你可问的晚了,东西我刚卖了。”
那大爷坐在板凳上,手里还捧着个烤白薯。
“卖了?”顾金水心里一跳,饶是他素来有心计,这会子脸上也露出几分紧张神色。
那大爷也不是糊涂人,瞅了他一眼,“怎么着?那是好东西啊?”
顾金水随口扯了一句谎:“倒也不是,就是我瞅着那东西喜欢,想着给媳妇,刚回家拿钱去,怎么就卖了?”
大爷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也不揭穿,只是道:“那谁叫你来晚了呢,你要是来早点儿,我还能卖给你,不过,这里还有些其他玉,你瞧瞧合不合适?”
顾金水瞅了一眼。
玉倒是有好些,也是真的,就是年代晚,成色差,不然也不至于摆在这地摊上。
他越瞅越觉得心疼,刚才那块玉蝉也是难得一遇的好东西,就这么错过了,真是可惜。
“大爷,您家里还有好东西吗?”顾金水压低声音打听道。
大爷脸色微变,“什么好东西啊,就这些了。你要买就买,不买拉倒。”
说着,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顾金水,像是怀疑他是来打听消息的。
顾金水也知道他们这些人警惕,他也猜出几分这大爷的来历,瞧这地摊上那些玉的土锈就能看出这些东西多半都是土里出来的,要么是盗墓挖出的,要么就是去农村里收来的。
总之,来历都不怎么干净。
见大爷不搭理他了,顾金水便也走了,只是心里总忍不住惦记那玉蝉,想着到底是谁给收了,谁那么眼尖啊,那么堆东西里刨出他也瞧中的血沁玉。
心里想着这事,顾金水走到那竹雕的摊子。
可一问,竹雕也卖了。
再一打听,也是叫人刚才给买了。
顾金水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他又问了其他几个看中的东西,也都是叫人刚才给买了。
一个是巧合,两个还能说是缘分,这么好几个,就只能说明,有人跟他杠上了!
顾金水脸上没了表情,跟山虎、豆子两人吃馄饨的时候,脸都是臭的。
山虎跟豆子互相使眼神。
最后还是山虎忍不住问道:“哥,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没事,就一点儿小事。”
顾金水喝了口汤,含糊说道。
这还没事呢。
分明是出事了,山虎都觉得顾金水前言不搭后语的。
但顾金水不说,他们也不好再问。